东宫。
李承乾躺在床上, 李世民扶着长孙氏站在一边,太医署的医官不论职位高低几乎都被宣了过来,看了一轮又一轮。
每看完一个, 李世民便上前询问缘由, 但每个人都同他说:“殿下脉象平稳,并无异常, 未查出任何病症, 好似……好似只是睡着了一般。”
李世民雷霆大怒:“什么叫脉象平稳没有异常?没有异常承乾会醒不过来?睡着了?谁睡着了会叫不醒!谁睡着了这么大的动静都没反应!你睡一个给朕瞧瞧!庸医,全是一群庸医。”
医官能怎么办。医官心里苦。他们已经前前后后,每个人都诊了不下三遍,每次的结果都是如此,他们也觉得很邪门很纳闷。面对李世民的暴怒, 他们毫无办法,不知病症,他们甚至连药方都没法开,只能跪伏在地, 低头承受李世民的怒火。
然而他们越是如此,越让李世民清晰地认知到他们无能为力, 内心也便越是焦灼。
“滚,全都给朕滚!医术不精就去学, 去翻医书,去查古方旧例。给朕听好了, 朕要承乾无事, 朕要他无事!还杵在这做什么, 赶紧去想办法!”
医官们硬着头皮应是,一一退下。可即便如此,李世民却并没有得到半点安慰, 他转头看着床上的李承乾,心里越发恐慌。
长孙氏握着李承乾的手,脸色已然惨白一片,泪水止不住的往下掉。
“是我的错。昨夜明明是我亲自哄着承乾入睡的,我陪了承乾一夜,我就在他身边却没发现他……他……”
眼见长孙氏声音哽咽,身形摇晃,好似下一刻就要倒下去,李世民慌忙上前扶住她:“不怪你。不是你的问题。太医署所有医官都说承乾就跟睡着了一样。他没有任何异常,你没有察觉也是常理。观音婢,这不是你的错。是我。全是因为我。”
长孙氏缓缓摇头。不是的。
诚然李世民有错,但她真就没错吗?她有。
她或许确实没有如李世民一样“偏心”,也没有如李世民一般背后“递刀”,但她的错半点不少。承乾平日有些没心没肺,不论是难过还是伤心,总是一闪而过,很快又恢复如常。所以她忽略了,她从不知道原来承乾如此在意。
她不仅是昨夜没能看出承乾的异常,她还没有及时发现承乾这大半年来的心理变化,没有及时察觉承乾独自承受的一切。这些都是她的错。
并且李世民与李承乾这对父子间有问题,李世民自己是完全没有意识到,她却是看出来了的。她没有直接说出口,是不想过于直白地去驳斥李世民这位帝王,打落李世民作为父亲与帝王的权威,她带着诸多顾忌。
她从没想过放任不管,她以为有她在这对父子之间转圜,事情不会太糟糕。她以为她有许多时间可以去制造机会,去寻找契机,以一种更温和的方式来处理。
她想两全其美,既不落李世民的脸面,让他自己认识到错误,又不损害承乾的感情。
她以为……
她跟李世民一样,全是自以为,自以为是地认为这样那样,而忽视了这其中可能出现的变数。长孙氏心头苦涩,她不该事事想要周全的。她后悔了。昨天就后悔了。所以她留在东宫守了李承乾一夜,她想给承乾温暖,给承乾安慰。
如果能重来一次,她一定不会这么做。没有什么比她的承乾更重要。然而世上并无后悔药可以吃。
长孙氏满面凄苦,双手紧握着承乾,摇头不语。
李世民无助地抱着她:“观音婢,这跟你无关。是我。是我让承乾伤心了。承乾说他要回梦里去,再也不要醒过来。他想一辈子呆在梦里。”
昨日承乾便是这么说的。
他更喜欢梦里。他说梦里的父亲比他要好。他甚至说下辈子投胎都不要再做他的儿子。
他知道承乾特殊,他知道承乾会做梦,但他一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