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郎中愣怔了一下, 显然没料到周二郎有此一问,拱了拱手,道:“大人, 凡行医者不可把话说满, 依照老夫这么多年看牙的经验, 小少爷这种情况不会有什么问题, 大人若是不放心,过段时间等新牙萌出来后,再找老夫过来看一下,若真有问题,到时候再想办法不迟。”
周二郎也只能点头。
送走老郎中, 周二郎带着老婆孩子一块儿出门爬安京城的一段老城楼去, 那城楼正好九十九个台阶上去, 也不知道怎么就演变出了“正月十六走城楼,无病无灾九十九”的说法,正月十六这天, 城里的老百姓都喜欢去讨个吉利。
春气始,万物生, 今天走步越多越吉利, 一家三口步行出了门。
一路上俩口子发现儿子的嘴巴总是在动来动去,不由停下来, 俯下身问孩子是怎么回事儿,是不是牙齿不舒服。
周锦钰摇摇头。
“钰哥儿,疼就是疼, 不疼就是不疼, 不准和爹说谎话。”
周锦钰:“爹, 没有不舒服。”
周二郎不信:“没有不舒服, 你嘴巴总动来动去是在做什么。”
“可能正在长牙,有点儿痒。”周锦钰解释道。
“周锦钰,你的眼睛告诉爹你在撒谎,爹给你解释的机会。——那么,你现在告诉爹,你嘴巴到底怎么了。”周二郎声色有些严厉。
周锦钰看着他,猛地把头一扭,“都告诉你了牙齿痒,你不要总问来问去了。”
“钰哥儿,不得无礼,这是怎么和爹说话呢。” 云娘忙出声制止儿子的任性。
周锦钰眼圈微红,低下头认错,“对不起爹,钰哥儿错了,不该顶撞爹。”
周二郎能够感受到孩子无声的委屈,朝云娘轻轻摆了摆手,有什么问题放放再说,钰哥儿是个乖孩子,他不想说,估计是有原因。
周二郎把孩子抱起来,拍了拍孩子的后背,“我们钰哥儿受委屈了,爹抱抱,不想说,我们就先不说 ,钰哥儿想说的时候再和爹说好不好?”
周锦钰趴伏在周二郎的肩膀上,闷不吭声,眼泪一点点儿浸湿了周二郎的衣衫。
一颗牙齿而已,歪点儿就歪点儿呗,周锦钰本来没当回事儿,可是刚才看他爹那般介意,莫名就有了心理压力,下意识就用舌头去舔那颗还有没脱落的牙齿,想要把它扳正了。
周二郎越宠爱他,他的压力就越大,越害怕失去现在拥有的一切。
偶然发现爹喜欢他活泼,他就努力表演活泼。
他控制不住自己去琢磨爹的心思,琢磨他怎么做才让爹喜欢。
他把周二郎对他的爱看成是一种奖励,因为他做的好所以应该得到奖励,只有做的更好,才能得到更多的奖励。
前世才三岁半的年纪,懂点儿事又不懂,目睹亲生父亲跳楼,因为要打官司要赔偿,一家人抱着年纪小小的他抬着父亲支离破碎的身体去债主家里闹,随后又被亲妈抛弃,被亲戚们推来推去,上学又长期遭受霸凌,他的内心早就自我封闭了。
只不过虽然封闭,但周锦钰的底色一直是善良,他并没有黑化。
所以他从来没有想过伤害任何人来满足自己,穿到周家以后,他想要什么,都会先付出什么。
周家给他看病花钱,他就想办法赚钱让周家脱贫。
周二郎宠爱他,他就竭尽所能去哄周二郎开心。
朱云娘接受了他,他就在周二郎面前为朱云娘说话。
某种程度上,他其实是无情人,因为他没有能力爱人,也没有感知爱的能力。
他与外界链接的模式一直都是:试探——讨你喜欢——得到关注或奖励。
所以周二郎对他再掏心掏肺,在他这里都只是自己做得好的一种奖励,一旦做的不好就会失去爱,甚至受到惩罚。
周二郎轻抚着小孩儿的后背温声安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