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天气果真放晴,周老爷子顾不得多想,急火火套上外褂,哗啦!用力拽开门栓,沿着墙根儿水少的坡地撅哒,撅哒直奔周氏老族长家去。
村里中等人家,如周家这样的住土木结构的土坯房,贫困户住茅草房,族长家的条件在村里数的着,在土坯房的外面包了青砖,房顶上还搭了鱼鳞一样的黛色瓦片。
族长家里敞着大门儿,正对着大门儿的影壁正中央供了“天地爷”的神位,神位上燃着香烛,放了一小碗儿供品,族长周长元屁股高高拱起,头深伏在地,嘴里念念有词。
周老爷子对族长供奉“天地爷”不以为然。
这求神办事儿和求人办事儿一个样,得找办具体事儿的神仙,天地爷掌管天地十万生灵,啥都归他管其实就是他啥也不管,找他白费银子。
不以为然归不以为然,见神就拜总没错,再说不看神面儿也得看族长的面儿,得罪了神仙没事儿,他老人家忙不过来,没空搭理自己,得罪了族长,可没好果子吃。
当下,周老爷子顾不得地上有泥,学着族长五体投地的模样,连磕三个响头。
周长元扫他一眼,慢吞吞站起身,“长庆来啦。”
“嗳。”
“一大清早找我何事?”周长元引着周老爷子往堂屋走。
“族长,您刚才上香看出啥没,昨晚俺——”
“俺”字说半截儿,周老爷子又吞回去,族长从来不说“俺”这么土的字眼儿,他一向都说“我”
“我上了一把香,断了四根儿,只一根儿支棱着烧完了,我就寻思着莫非今年麦收,只今儿一天是抢收的一线生机?”
周长元猛地收住步子,转头:“当真?”
“千真万确!”
周老爷子猛点头,睁眼儿说瞎话,只要不直接说是神仙给递出来的话儿,咬死是自己猜的;只要不把小孙子牵扯进来,把所有的事儿都揽在自己身上,神仙他老人家就是怪罪下来,也只能怪罪他老头儿一人,赖不到无辜的小孙子身上。
这庄稼就是庄户人的命,他倒不是可怜庄户人,生来就是靠天吃饭的命,老天爷给饭咱就吃,不给那也得认。
他是心疼粮食,整个周家庄多少亩麦田啊,这要全给淹了,可把人给活活儿心疼死。
他就是拼着泄露天机,也绝不能糟蹋粮食!
周长元二话不说,转身大步往“天地爷”的神位走,等靠近了,定眼那么一瞧,大惊失色!
他上了一把香,整整七根儿,却是六低一高的架势。
周老爷子趁机上前,“族长,那天地爷乃是大神,说话自是比一般神仙含蓄,可这六低一高的架势,也足以表明今年的麦收,怕是只有一线生机哩。”
周长元眯起了眼,“你是说就在今天?”
周老爷子眼珠转了转,“族长,这神仙他老人家的脾气,您又不是不清楚,说三分留七分的,这咱哪敢坐实,只能猜测呗。”
话锋一转,把皮球踢回去,“族长咋看?”
这是提醒周长元呢,你又是族长又是里长的,合着平时好处你拿了,用着你的时候,你不拿主意不担事儿?那不如把你这族长给俺干。
周长元显然也明白这个道理,当机立断:“长庆,你腿脚利落,快去祠堂敲钟召集族人开会,我换件衣裳,随后就到!”
周老爷子二话不说往祠堂里跑,就只一天的抢收时间,片刻耽误不得。
周氏祠堂位于庄子最东头儿,占地千米,集全族之力修建,青砖黛瓦,相当气派。
祠堂外大槐树旁有一井字型木架子,架子上吊着一口百十来斤的青黑色大铁钟,周老爷子抱住撞柱,铆足力气,连撞九下!
铛——!
铛——!
……
寂静的清晨,雄浑洪亮的钟声瞬间传遍整个周家庄。
九声,乃是通知的最高等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