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躯此时微微颤抖,连带着她的双臂和皓腕也在不断颤抖。
桌子之上,两个酒杯,一个端正矗立,一个已经倾倒在桌面之上。
矗立的在她这一边,而倾倒的酒杯之后,一个年轻男子正伏在桌面之上,仿佛酒醉之后伏倒在酒桌之上。
他安静的伏在那里,此时已经没有任何声响,武媚娘颤抖的手紧紧抓着桌沿,看着面前这个她再熟悉不过的年轻男子。
他是她的长子,是此时大唐的皇太子李弘,是当朝皇帝李治的第五子,也是嫡长子。
她在感业寺时就怀了李弘,也是因为自己这个嫡长子,她才一步步走到了今天,走到了一个女人在这个时代所能走到的巅峰。
她身体颤抖,此时外面的一切都与她无关,她的目光之中,此时只有自己的爱子,这个她最喜欢,却又处处和她对着干的儿子。
她脚步缓慢,移向儿子,她伸手,玉手落在儿子的脸颊之上,他的脸颊还有余温。
武媚娘的手颤抖着,此时一遍遍抚着儿子脸颊,此时她的唇也颤抖着,悲苦的声音带着些许的嘶哑。
“弘儿,你怎么就这么不听母后的话呢!”
她双手搂住自己的儿子,还是像他小时候一般,将他紧紧抱住,抱在自己怀中。
武媚娘脑海之中,不断回想着自己儿子从小到大的画面。
她还在感业寺时,就和刚刚守孝完成的李治有染,并且怀了李弘。
那时候大唐的后宫,王皇后正和萧淑妃争宠,只奈何王皇后虽然出身高贵,却只是一只不会下蛋的金凤凰,而那时候的萧淑妃,却已经为李治诞下一子两女。
王皇后为了争宠,就想到了她,这个李治还是太子之时,就已经和李治眉来眼去的女子。
她顺利走出了感业寺,在宫中做了二品昭仪,她诞下了自己的长子李弘,那是她当时最大的依仗。
那几年,她在这个阴冷渗人的大唐后宫,让她感到温暖的只有自己幼子的体温,尤其在她的长女安定思公主早夭以后。
他牙牙学语,学会走路跑动,她也顺利从那个刚刚走出感业寺,处处谨小慎微的弱女子,一直到击败王皇后和萧淑妃,坐上大唐皇后的宝座。
此时,武媚娘抱着自己儿子,亦如当年他小时候那般抱着。
那时候,他是她身边唯一的温暖,他一声牙牙学语的母妃,都能让她内心欢喜几日。
那时候能从那场血腥残酷的后宫之中走出来,她是为了自己,也是为了自己的孩子。
只是,李弘一天天长大,也顺利做了太子,却一步步和她这个母亲走的越来越远,远到武媚娘再也感觉不到他的体温,再也听不到那声纯粹的母妃。
他们是母子,却已经有了裂痕和嫌隙,以至于到了不可调和的程度。
而今日,两杯酒,两个人,让老天做出选择,李弘喝下了那杯毒酒。
武媚娘的手越来越紧,她能感觉到怀中儿子的身体余温正在极速流失。
她终于忍耐不住,巨大的悲痛刺激着她,那声牙牙学语的母后,那张天真烂漫的孩童笑颜,那份唯一的温暖正在极速离她远去。
武媚娘的眼角,再也忍不住,一滴温热的晶莹泪水滚落,落在怀中李弘的脸颊。
“弘儿,你为何不听娘的话呢!”
这时候她不再是一朝国母,再不是那个众人眼中冷血,有着强烈权利欲望的武媚娘。
她只是一个母亲,一个失去爱子的母亲,她不再称母后,只称普通百姓口中那一声最亲最近的娘。
“娘,宏儿以后一定听您的话!”
一声春雷再次在天边炸响,这一声雷声异常响亮,如同初生婴儿的破啼一般响彻神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