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雄山决定率铸锋堂的人马先行南下,萧林石目光注视长案上的堪舆图,没有作声。
大帐里光线昏暗,即便案头早早点了油灯,但萧林石削瘦的脸膛还是那样的晦暗不明,像是在沉在冷冽泉水中的山石。
石海、撒鲁合以及萧林石的长子萧纯全坐在一旁,见萧林石没有作声,也沉默着暗自思量,态度比前两天要冷淡一些,这令张雄山心头浮现一丝不详之兆,但这也是他能做的最大努力了。
徐灌山坐在张雄山的下首,对张雄山的决定多少感到惊讶,但张雄山有权做出最后的决策。
更何况徐灌山清楚张雄山作为军情司右参军,这次奉命来见萧林石,真正的特殊使命就是游说契丹残部南迁。
他们这次西行,指令是徐怀亲自下达的,张雄山还携有徐怀给萧林石的亲笔信,但在出发前,史轸特意将徐灌山找了过去,叮嘱他诸事要配合好张雄山,还强调了契丹残部南迁的重要意义。
倘若没有其他干扰,赤扈人受阻于正面战场,几乎一定会派遣偏师迂回奔袭大理国,从大越西南方向开辟新的战场,牵扯、消耗大越的国力。
而倘若在一支万余人规模的精锐骑兵,提前两三年进入大理国,甚至扎下根来,那赤扈人再派遣偏师跋涉数千里雪山草地、迂回进攻大理国的意愿还会有多强烈?
更不要说契丹万余精锐本身就能为大越在西南方向筑起一道坚固的屏障。
徐灌山原本还想萧林石等人或同意或拒绝,哪里需要他去配合张雄山游说,此时才忍不住:他们出发前,史先生就已经想到这点了?
孙延观作为降将,除了在武士斋舍修习两个多月,还没有正式列编,没有资格知悉太多的机密,这时候听张雄山的话,心里更是震惊:
他们一路西进,以武州到岷源这段路最为艰难,不足千里却走了一个多月,途中损失了近四分之一的牲口,张雄山接下来却要率领他们南下,先前往从传说中的长江正源泸水之畔,然后再绕道大理、广南西路返回京襄?
这一路不得要走出上万里之遥?
而听张雄山话里的意思,他们只是作为先遣兵马为契丹残部探路,接下来十万契丹族人还要踏上这条艰巨、漫长的征途?
这是何等艰巨之事啊!
张雄山告辞从大帐出来,走往萧林石给他们专门安排的营区。
徐灌山深一脚浅一脚与孙延观从后面追过来,问道:“我们真要先去大理?”
“当然,这两天大家要全力去做准备,此行可能比我们以往经历的所有战事都要艰难、环境恶劣,容不得我们有半点懈怠!”
张雄山负手而立,说道。
“石海将军他们,反应似乎比前天要冷淡一些?”徐灌山有些担心的说道。
“因为这条路太艰难了,冷静下来变得冷淡也很正常,也正因为如此,我们更要去先走一趟,”
张雄山见孙延观眼睛正眺望天际还残留的晚霞与深沉暮色出神,笑着说道,
“孙指挥,当世可不是谁都有机缘见到沪水的——这一路虽然注定是前所未有的艰辛,却也有洞庭湖难得一见的风景!”
“张参军所言甚是!”孙延观谦恭的说道。
“此行很难从沿途获得稳定的补给,我们要携带大量的补给从洮源出发,人马也将分作三部分,一部以辎重马兵为主,主要负责骡马队及补给的运输,一部护卫骡马队及辎重补给,一部作为前哨,负责探路以及尽早尽铲除沿途可能会遇到的威胁,”张雄山看向孙延观,“孙指挥,你可愿统领前哨兵马!”
此次西进的商队,主要武力有两百名护卫骑兵、百余见习武吏,但之前主要是从东川路、西秦路借道,相对安全,同时也要接受两路监司的监督,除了少许前哨骑兵提前出发侦察沿路的情况外,主要人马基本上还是都紧跟着骡马队一起行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