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节刚过,但大地还没有复苏——
远山之巅残雪未消。
汉水之畔,两鬃霜白的青衣客站在枝叶凋树的枯槐下,眺望粼粼青波。
最后一张张灰白色的大帆被北风吹得鼓胀起来,带动战船飞快南下。
徐惮百无聊赖的拿马鞭抽打江畔枯萎的芦苇。
相比性情冷僻、急躁的徐惮,苏蕈陪同史轸走上崖石,眺望江上点点帆影,有些担忧的问道:
“史先生,赤扈人围寿春都有半个月,朝中要等神武军抵达庐州后,再发兵北上作战,能不能赶得上趟啊?”
“赤扈东路军是等到淮水完全封冻之后再渡淮南下的,相比较其西路军对汝蔡发动攻势要晚一个多月——虽说赤扈东路军这两年在徐宿等地大规模操练水军,其大军渡淮南下后,不需要再赶在淮水解冻之前北撤,凭借水军可以稳固维系淮水两岸的人马、物资的贯通,可以对寿春等城进行长期的围困,但大规模的围城作战,对后勤物资的需求极大。而大规模后勤补给、大规模步卒围城作战,却又是赤扈人这几年一直努力加强,却尚有不足之处,”
史轸语调平缓的说道,
“赤扈人渡淮围困寿春是有大半个月了,但真正将西域石炮部署到寿春城下进行轰击,也就这两天事情。枢相虽是士臣,但在边州任事多年,之后又主持蔡许颍汝等州防御事,组练蔡州军,主持枢密院,诸多军务都安排得井井有条,实乃大越良帅也。枢相坐镇庐州,迟迟不肯出兵北上,看似在等神武军赶赴,有贻误战机之嫌,实际上是尽可能将北上增援的时机,拖延到溪河解冻,赤扈骑兵难以在江淮之间纵横驰骋之时……”
苏蕈想象一下冻土刚刚消融、醮足水露的情形,说道:“土地刚刚解冻,最为软稠,马蹄踩踏下去,费劲拔出来常常发出“扑”的一声响,凿实是能限制敌骑迂回穿插、夹攻侧翼——没想到,统兵作战,还要考虑这么多事。”
史轸说道:“倘若仅为百人、千人之将,能御兵卒令行禁止,杀伐勇猛,熟晓排兵布阵,便是良将。不过,想要成为万人之将,天时、地利乃至人和,有一处错漏未能完虑,便是成千上万的性命丧诸尔等之手,怎可不察?淮南一战,事关大越存亡,枢相看似举棋难定、行动迟缓,实是千万性命系于一身,如负万钧重担……”
“嗤,”徐惮嗤笑一声,不屑的说道,“徐怀用兵,迅猛如风雷横卷长空,哪里有像史先生这般能将拖泥带水说出花儿来似的?”
“节帅乃天纵奇才,用兵如羚羊挂角,难有痕迹可循,”
史轸也不为徐惮的话所忤,笑道,
“不过,节帅用兵之法,岂是常人能学的?我教不了你们这个,常人也学不了这个。悟性稍差一点,或勇毅果敢稍差半分,不能每时每刻都保持高度警觉,不能在每一次稍纵即逝的战机面前,都能毫不犹豫的做出最正确的决策,结果只能是画虎不成反类犬,反受大害。我能教你们的,是拖泥滞水却能少出错漏的庸常之法,只要足够勤勉,常人也多少能所有得。而节帅用兵之法看似雪鸿泥爪、无痕可寻,却也不能脱离这个基础。就拿神武军从方城、泌阳等地驻营集结这件事来说,三万人马五日之内分批完成集结,于唐白河口登上建邺水军赶赴过来的战船,踏上增援淮南的征途,能做到这一步,就已经堪称强军了。你们也不要看不起郑家父子,当世谁能像郑家父子治领出这么一支强军,就有资格堪称良将了,要不然郑家父子又有什么资格如此跋扈?”
唐天德将马匹交给随从,走到江滩上来,看到性情截然不同的徐惮、苏蕈二人听史轸讲授兵法也是截然不同的反应,微微一笑,他此时也很难判断他们二人未来的成就到底谁会更大一些,问道:“节帅怎么又让你们干起保驾护卫的活了,是犯了什么事被罚?”
“是我觉得他们应该实地好好看一看南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