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坝上秋狝回宫,遇刺的风波逐渐被繁冗的政务所轻描淡去,乾坤先是册封了两位皇子为郡王,后对四郡王、五皇子更是无微不至的关心,尤其是四郡王这位英俊少年,不仅对生母丽贵妃频频传召,珠宝赏赐无数,更指了十几位学识渊博的师傅教授学识,于是宫中事事以四郡王为尊,连大郡王、三郡王、五皇子都要避讳着四郡王。
圆明园的秋意总是短暂,秋风萧瑟吹黄了枝头青翠郁郁的叶子,零落成泥碾作尘灰。冬寒伴着光秃的枝丫瑟瑟发抖,大风夹杂着清雪,便又是一个寒冷的冬天。
这一日,宁妃抱着端恪公主来勤政殿请安,还未走到殿内,便见丽贵妃抱着十一皇子迎面走出来,她着一身玫瑰红洒金红梅滚银鼠坎袄,满鬓珠翠,碧玺首饰,一摇三摆地过去了。
宁妃脸色阴沉,笑意更如廊下的碎冰一般,道:“丽贵妃也爱往勤政殿这边跑么?”
顺喜忙弓着身垂眉一笑,道:“四皇子新封郡王,丽主儿又颇受恩宠,这不进去给皇上跳了一阵舞。”
宁妃嘴角轻撇,蹙起一双烟笼眉羽,道:“还跳舞?她也惯有心计!”
顺喜低着头忙恭敬含笑,道:“人家有个好儿子,偏偏皇上这样器重。”
宁妃轻轻哼声,摇着压鬓上一支湖蓝点翠,道:“器重又如何?能坐上太子才是本事。”
蓉桂候在一旁,含笑道:“主儿把披风脱下,奴才给您打扫打扫雪花,这一身的雪花带进去,该冻着主儿了。”
不到片刻功夫,只见两扇朱红色填金雕龙镂空门轻呀一开,宁妃盈盈抱着端恪公主,翩迁而入,她穿了一件粉蓝色洒桃花绣丹雀对襟坎肩,发髻抿得油亮,后头嵌了一块石榴花纹饰银扁方,鬓上摇曳着一波鎏金珠翠,比起妩媚美艳的丽贵妃,倒添了一种温婉清贵。
宁妃见乾坤伏案疾书,便递过眼色示意众人退下,她笑容轻绽如瑰丽的芙蓉,行礼如仪,道:“皇上圣安,万事如意。”
苗奶娘怀抱端恪公主也躬着身,作揖施了一礼,道:“端恪七公主请皇阿玛圣安,万事如意。”
乾坤笑着伸手抱过了端恪,逗哄了一阵便放了下来,道:“宁妃怎么还抱着公主来?也不怕风大冻着了?”
宁妃两靥盈盈,眉目如画,笑道:“奴才惦念皇上手冷,这不遥遥瞧上一眼,奴才与公主也心安了。”
乾坤笑着捏了捏她的鼻尖,鬓旁更盈出一波清香,道:“不愧是畅音阁出身,嘴皮子还是这么会说,一路上风寒雪冷吧。”
宁妃握着乾坤的手,却赌气似的背过了身,蹙额道:“皇上取笑奴才,就因为奴才从小被人挑去了畅音阁学曲儿,宫中的姐妹无不戏谑嘲笑。”
乾坤吻过宁妃雪白的脸,只觉得满鼻子里涌了一股浓郁的甜香,便道:“谁敢嘲笑你呀?你素来喜欢淡妆,怎么今儿脸上像敷了一层细粉,这样甜香醉人?”
宁妃笑着抚了腮边红晕,柔和地宛如一池春波,道:“皇上口鼻好灵!奴才托叔叔买的脂粉,听说是扬州来的,香滑润泽,芳气袭人,皇上喜欢闻么?”
乾坤伸手轻轻抚摸,手指上沾染了一层粉,似红似白,暗香交叠,笑道:“喜欢闻!这味道仿佛棠梨叶落胭脂色,清香迎鼻。”
宁妃且说且笑,双颊香腮上透出了几许淡色的红晕,如一层晚霞弥散,眉眼之间都是淡淡的芙蓉浅红,明眸璀璨,顾盼生姿。
宁妃笑意清清,静坐在暖阁,日光将明纸染成银白的霜雪颜色,相顾无言,只有缱绻的温柔与笑意,坐的久了身子便累,宁妃素来热爱闲情乐趣,便静静伏在绷架上一针一针将五彩斑斓的丝线绣在暗色绢子上,绣出玲珑剔透的山水花蝶,草燕纷飞。
殿里静极了,只能听到蜡烛的微响和镂空雕梅花炭盆里煤火清脆的燃烧声,宁妃抚着坎肩上绣样别致的丹雀,剜眸道:“皇上耳边有香气,想是丽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