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四月十五,丽贵妃便生下十一皇子,取名瑞愻。等到丽贵妃出了月子,已经是五月融融初夏了,彼时的御花园正宫庭院,凌霄深浅,紫薇簇簇,宫灯照耀之下,像鲜艳的水墨印花晕染而开,各擅其美,无限娇艳。青松翠柳与红花嫩叶交映成辉,粉彩杜鹃与嫣红芍药花色重叠,像一卷华丽斑斓的锦绣,十分璀璨斑斓。
暑热迷漫,蝉鸣嘶嘶,东耳房廊下的一对仙鹤热得喘气,时不时地交颈饮水,低首静卧。李长安亲自携着皇贵妃的手臂,低低道:“皇贵妃主儿来得正好,皇上嫌天热儿,正准备接芷常在清唱几曲。”
他自觉失言,忙吐了吐舌头,道:“是芷贵人了,奴才失言,这要是被皇上听见了,奴才又是一顿好骂。”
皇贵妃笑着端正耳畔的一串珍珠流苏,盈盈启唇,道:“打理琐事一时糊涂也是有的,皇上什么时候下的口谕?”
李长安弯腰赔笑,道:“是刚刚,丽贵妃一向碎嘴,她前脚才讲究完几位主儿,皇上后脚便晋了芷贵人位份。”
皇贵妃当下沉静含笑,便扶着李长安的手,一步一步迈进了正殿。正殿两侧的金丝楠木嵌象牙雕螺纹桌上摆着一口潭水纹饰的青花釉海碗,里面盛着雪白的冰块,左右两边的檀香木刻锦鲤戏莲花小几上转着风轮,风轮轻轻转动,吹着冰块融化的冰凉气息,越发使人浑身舒畅,凉爽惬意。
走了几步便是书房,一应陈设布置也是如此,只在书案上多插了几株新鲜花卉,红白二色各绽艳雅,转眸处却见乾坤正伏在御案上低头小睡。皇贵妃蹑手蹑脚地走过乾坤身旁,吩咐了守在廊下的小太监关了窗子,又顺手取来一件暗黄色的丝纱褂子,披在乾坤的两肩上。
皇贵妃侧目一瞥,但见御案的纸笔书墨之下,有一份来自云贵总督尹显庆的奏折,数十行的小字已将西南改革之势尽数眼底。
皇贵妃暗暗心惊,她手势一颤,暗黄色的丝纱褂子便从乾坤的肩上轻轻滑落,吓得她手忙脚乱,乾坤骤然一醒,不觉拍了拍额,道:“什么时辰了?吾怎么睡着了?”
皇贵妃笑色清幽,忙屈膝下蹲,道:“皇上圣安,万事如意,是午时二刻,这天儿闷热,刚才您小憩了一阵。”
乾坤徐徐进了盏茶漱口,才清醒含笑,道:“皇贵妃起身回话,住在圆明园以为不会很热,谁知无因羽翮氛埃外,坐觉蒸炊釜甑中,天气太热,连吾也懒怠了。”
皇贵妃温婉凝笑,抚了抚鬓上的鎏金翠饰,道:“这五六月,京城是最热的,奴才怕皇上身子不消,便让人煮了龙井,加了冰糖兑了一点蜂蜜柚子瓣,又舀了几匙冰块坐水里镇上了,想来这会儿能喝了。”
乾坤的唇角蕴了一丝和煦笑纹,道:“皇贵妃贤惠,不辞劳苦顶着烈日来给吾送上一碗冰茶。”
皇贵妃含笑从容,她拾起一柄莲叶题诗折扇,道:“奴才不能为皇上排忧,若还不能伺候皇上汤羹碗盏,侍奉洒扫,奴才岂不白白得了皇上多年恩宠。”
乾坤微微一笑,便端起冰茶抿了一匙,皇贵妃取出一枚绣花丝帕,亲自替他拭了唇,又切了片片苹果喂与乾坤了吃下。
皇贵妃依依伫立,只巧声道:“奴才见皇上思绪不定,眉目之间尚有愁态,可是前朝政事波谲云诡?不让皇上省心?”
乾坤蹙眉颦额,便重重地叹了一口气,幽幽道:“前朝向来如此,也不是什么要紧的事,吾都习以为常了。”
皇贵妃撂下折扇,便从袖中取过一把蝉丝团花貂蝉软扇,轻轻为乾坤扇风,道:“皇上的烦心事,奴才不懂,听御前的人说自退了早朝,皇上便一直闷在殿中写字,奴才这才煮了一盏冰茶,亲自来伺候皇上了。”
乾坤捏着皇贵妃纤巧挺立的鼻子,面上凝了如春波般的微笑,道:“你若不请自来,吾便差人去传芷常在了。”
皇贵妃媚态娇韵,妙目横流,倚在凳子上嗔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