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桐寂寂,叶落尘埃,秋天过去了,是该冬天来了。等这一年的寒冬腊月之时,身子一直违和的乾坤在一夜之间偶感恶疾,风寒侵袭,突然一病不起。除了晨起必需的早朝、上午的批阅奏折之外,几乎足不出户,从未踏出东耳房半步,只安排御医轮流侍疾医诊。
皇贵妃从御前得知,先是愕然瞠目,旋即渐渐镇静下来嘱咐她的阿玛,道:“如今宫内外不太平,皇上又患了风寒之症,说来绵延了几日一直不见好,这等事上我与兰涛、阿玛定要一力齐心,将流言蜚语死死压住。”
这般言辞恳切,至深笃笃地安排吩咐下去,兰涛狭长而刚毅的睫毛轻轻一垂,拱手道:“奴才明白,奴才即刻遣调人手,保护圣体安危,不让宫内暗潮涌动。”
皇贵妃点了点头,眼眸深处柔柔一荡,道:“皇上之疾凶烈,这些日子便辛苦阿玛了。”
毓彰跟在皇贵妃一身凤裙之后,便肃声道:“皇上违和,治了许久都不见好,这究竟是什么病?”
皇贵妃一脸倦容,蹙起秀丽眉毛,道:“女儿也不知,御医说是风寒侵袭,服了几剂药也不济事。”
昼郡王轻嗤了嗤,唇上扬起惶惶一笑,道:“这些御医该死!小小风寒竟也延误这么久。”
皇贵冷冷低眉,贝齿一紧,却道:“昼郡王不必动怒,圣躬不豫也是我等之罪,黄贞显、赵永年都在侍候,这些御医若治不好圣上,一律杖杀。”
昼郡王怒目圆睁,盯着皇贵妃一张姣好的面庞,道:“皇兄一直勤勉政务,却因风寒累及圣体,想想当年太子、六皇子都是惊风受寒丢了性命,皇贵妃虽代职六宫,这件事与你也脱不了干系。”
皇贵妃神色骤然清明,脸上清冷像一树冰花,低呼道:“昼郡王!你是皇上亲弟,竟然说出这样的话。”
兰涛眸色急切,便道:“眼下该是你我一同治好圣上,而不是内讧。”
昼郡王双唇微抖,眼眸清亮,道:“我信你几分,这继立的人,到底不比孝顺皇后贤淑谦和,若皇上还是医治不好,那你这个皇贵妃也别做了。”
昼郡王素来鲁莽嘴硬,只余下皇贵妃、毓彰二人气愤眼神,恼怒而望。
东耳房的殿内,一重重明黄色赤龙祥云团锦帷帐低低拢垂着,将晴天白日笼罩得如午后黄昏一般阴沉。乾坤睡在西炕上,紫铜兽金香炉鼻中缓缓吐出一缕缕乳白色的袅袅药烟,云雾缭绕,熏得室内温暖如春,沉郁至静。
只见碧绮跪在乾坤榻前,拿着羊胎玉描花小锤,轻轻敲打乾坤的小腿肌肉,皇贵妃信步走来,但见乾坤沉沉昏睡,也不敢打扰圣安,便示意李长安出去答话。
皇贵妃一手扶着芷桂,一手捂着珐琅粉金菊纹暖炉,道:“皇上的症候好点了么?”
李长安垂了头,道:“嗻,黄御医、赵御医轮流诊治,丝毫不见效果,上些日子是孝顺皇后、太子的忌日,皇上心火交重,浑身发热,愈发延误病情。”
皇贵妃情难自禁,险些落下泪来,不免低声呵斥,道:“一群废物!若是在年前医治不好皇上,太医院的人统统滚出圆明园!”
碧绮一脸哀容地福了身,惆怅道:“回主儿,皇上乃真龙天子,自有万佛庇佑,神灵恩泽。”
李长安躬着身子,道:“回主儿,皇上一向刚强,病痛折磨轻易不肯说来,自入冬之来,西南战事吃紧,浙闽沿海一带贼寇与地方侍卫冲突开战,皇上连夜批阅折子,调度军下,才致风寒加重。”
皇贵妃望了一眼躺在床榻上发烧滚烫的乾坤,不觉眼泪盈然,转脸吩咐,道:“无论如何御前一定谨慎医治,冬月越发寒冷,皇上身子素来羸弱,一定要医好皇上,若有差池,一律立毙杖下。”
皇贵妃一贯在人前性情温和,很少疾言厉色,如今看来真是动了肝火,焦虑着急了,众人不免浑身一凛,忙进去服侍乾坤了。
雪花纷纷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