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初正是圆明园最为炎热时,乾坤心性虽是不耐热,想着从前先帝在时,每逢盛夏便到承德避暑,或是坝上消暑纳凉,心中也不免欣羡。
勤政亲贤的书房内极为安静,乾坤为处置祉二皇子一事连夜繁忙政务,六公主又连续咳嗽发热,命悬一线。
乾坤连日操劳政事,也未召幸一众嫔妃,繁忙之中难免心下喜静,廊下素日挂着的鸟笼也尽数收了来,殿内镶金描花双扇风轮子轻轻摇动。
李长安、碧绮立在乾坤身后,小心翼翼举着芭蕉团花蒲扇,一下一下摇着风。此时只留了勋贵人近身伺候,她袭一身鹅黄色杏花吹雪轻丝衣裙,鬓上簪了鎏银钗子,并几朵珠翠绒花首饰点缀,只依依垂首站在一侧,温柔可亲,静默不言。
乾坤正泼墨挥毫,伏案疾书,而那砚台里的墨汁也大都涂抹殆尽,勋贵人察言观色,忙上前静静守在一旁为乾坤研墨。
乾坤与勋贵人相视一笑,很快便在奏折上写了几笔,道:“你伺候在朕身边,不吵不闹,静默谦顺。”
勋贵人手攥洒金色杨花手绢,在脸上擦了几滴汗珠,笑道:“奴才伺候圣驾时日轻短,不及姐姐们长,也唯有谦逊恭谨,沉静少言,才能守住福泽。”
乾坤的眉色之中多了几抹含蓄的春意,笑道:“古人云女子以柔顺为美,贤孝为德,你伺候时日短,却如侍朕多年的嫔妃一般,温良恭俭,娴静持重。”
勋贵人温情脉脉,脸色也愈发如春桃夏李,浓艳绯红,见乾坤颇有倦意忙替他揉了揉额角,又从御案上取来青花色的圆钵,揉了一点薄荷油细细涂抹在额上,这才静静退去一边,微笑垂眸。
乾坤瞧了一眼勋贵人,才缓缓一笑,道:“前几日外官上奏,言你阿玛达哈苏在浙闽之地为官甚是出色,修建堤坝、围湖造田、禁渔养蟹,把江南打理得政通人和,井井有条。”
勋贵人笑意深深,忙下蹲道:“多谢皇上夸赞,奴才阿玛能得皇上倚重,是奴才之幸,是察哈尔氏之幸,奴才谢过皇上。”
乾坤温文含笑如微风拂过,十分舒惬,道:“你阿玛有才干本事,不愧是仁帝三年的探花郎!”
勋贵人依依含笑,柔婉一笑,道:“谢皇上褒扬,奴才入侍圣上,阿玛能为圣上所用,皆乃察哈尔氏之福。”
乾坤抚掌一笑,撂下了朱笔搁在白玉笔筒上,道:“言辞这般机慧,心思也细,难怪朕喜欢与你言语,这也是你的好处,相较之下,倒显得那几个常在鄙薄无知了。”
勋贵人柔怯福了一礼,道:“听说璨姐姐已经残废了,璐妹妹、珠妹妹几人整日闭门不出,不怪慧姐姐褫衣廷杖,这种狐媚引诱,蛊惑圣上之人,打死都不为过。”
乾坤脸色犹得渐渐沉了下去,一双剑眉微蹙微扬,眼眸中也阴沉了些许,道:“这件事是朕过了些,不知为何那几日十分疲倦,如今回想自己,白日酗酒,怡情歌舞,如此声色犬马,惹得言官面斥朕贪图享乐,端贵亲王还谏朕内作色荒,外作禽荒,甘酒嗜音,峻宇雕墙。王道坤更是言朕动心娱目,狗马声色,纵情享乐。”
乾坤抚额颦蹙,道:“可惜了璨贵人一条腿,那几个常在也是自作自受。”
勋贵人含了一缕清淡微笑,道:“与皇上圣誉相比,一条腿才如何?慧主儿为皇上清誉着想,直言诤谏,不仅杖罚了争宠之人,还晓谕了六宫,此风若不扼杀,当祸患无穷。”
乾坤微微点头,脸上涌出一丝惊惶之色,道:“是,六宫争斗不断,从前朕为皇子之时,皇额娘、贵妃、平妃斗得那样凶,朕想想便惊心不已,”
勋贵人的清婉容色如廊下的一树葳蕤袅娜盛开,她妩媚一笑,道:“说来奴才侍奉时日短,可每每沉下性子,细心揣度,总能有所收益。譬如慧主儿素来端庄持重,不苟言笑;譬如荣主儿性子和懦,温柔谨慎;譬如丽主儿美貌如花,却飞扬跋扈,与姐妹们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