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贞显、赵永年从皇后殿内匆匆出来,面色十分灰败,他们忙跪下磕了头,哭泣道:“奴才黄贞显、赵永年回皇上、仁后,皇后主儿脉象虚柔,身子已是动弹不了,奴才扎了针灸,仍无济于事,皇后主儿此刻急火攻心,痰液上涌,堵了喉嗓,唯吊着一口气,怕……怕……”
乾坤心中猛然沉坠,他一时情急扯住了赵永年的领子,恼怒道:“怕什么?你快讲?”
仁后佛经一撂,面色未见波澜却眉心微跳,沉沉道:“有什么听不得?你仔细与皇帝讲,别吓着他!”
黄贞显这才磕了个头,颤声道:“回皇上!皇后主儿患疾数月,然是油尽灯枯,怕是弥留之际了。”
黄贞显、赵永年说完,擦了擦额头汗水,伏在地上不断磕头。黄贞显话未说净,端庄公主便暴跳起身,呵斥道:“放肆!皇额娘正当盛年,不过是痰湿气重,涌了心头,怎会如此?”
荣妃、丽嫔忙扶住了端庄公主,乾坤端着茶盏的手凝在了半空摇头,仁后忙伸手取过,道:“皇帝万勿急切,皇后病象颇为繁续,反复发作也是情理之中却意料之外,也唯有黄御医、赵御医世代伺候才敢当面直说。”
乾坤微微合上眼睛,他哀叹了一口气,半晌才艰难屈了膝,道:“皇后之事,但听皇额娘做主示下。”
仁后哀怨凝眉,微微一笑,她扶起张明海的手玉立起身,悲戚道:“传吾懿旨,一律御医今儿下晚不许回去,吾着了钦天监算了皇后今晚最易过身,储秀宫有什么动静赶紧来回。”
黄贞显、赵永年忙磕头,匍匐着进去内殿伺候,仁后放柔了语色,揉肩道:“皇帝,皇后与你相伴多年,从来都是侍上孝敬,御下仁慈,今晚许是不成了,你进去陪一陪。”
众位御医的温热汤药源源不断地灌入皇后五脏六腑,皇后于半夜终于清醒了过来。赵永年擅长针灸,扎了又扎这才缓解了半身麻木,肿痛也消散开了,口中的黏痰贴在喉咙,便是清了清,脸上也多了一点珊瑚红晕。
皇后咳了咳,素色的丝帕瞬时染成了猩红色,她极力抚着肺腑,隔着薄薄的一面素色绣叶屏风,瞥见屏风之外有一道明黄色的影子,道:“皇上来了,快请进来。”
赵永年闻言出来,屈了身子,道:“回皇上,皇后主儿渐渐醒了,像是回光返照,弥留之际,皇上有何话进来说吧。”
乾坤的双眸发乌,神色疲惫,一碗浓色红茶添了又添,道:“赵御医退下吧,你伺候皇后十多年,直至疾危也算侍奉殷勤,吾与皇后说说话。”
皇后的殿中有强烈浓重的草药气味,伴着将死之人的颓败气息,格外刺鼻。乾坤心底升起一阵怜悯之情,他蹙了眉头,嘴角含了一缕悲凉,还是坐在了皇后跟前,温声道:“皇后醒了,吾过来瞧瞧你,你有什么话与吾相说吧。”
皇后的眼角滑下了两行清泪,滑至她苍黄的面庞,柔缓道:“皇上说这话,奴才便坦言了,奴才自潜邸至六宫,追随数年,经此一劫即便御医不说,奴才也知寿数无几。”
乾坤的语气轻柔软和,像春日的一阵和暖清风,温然道:“秀娡,忌讳之话切记多讲,你福寿绵长,万勿多思。”
皇后摇了摇头,她气虚急喘,连说话也是十分劳累之事,她轻轻偏头,道:“我无福,伺候您十三年,不曾有过抱怨,唯一痛心的就是我的几个孩子接连殒命,我无德,不能为皇上护佑嫡子。”
乾坤的眼角有微亮的泪光,颔首道:“幼子早殇是孩子福薄,吾从未责怪过你,便是皇额娘,也对你赞赏有加。”
皇后眸中一亮,咳了几滴血,道:“多谢皇上,我得皇上青眼赞赏,也死而无憾。”
皇后挣扎着撑起身子,却是虚滑无力,乾坤伸手稳稳扶住了她,只道:“皇后不要多想,你身子太弱,不必过话。”
皇后依依偎着乾坤粗壮的手臂,喘息了片刻,这才定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