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月的燕蓟城便已入冬,大雪纷飞了两日,寒意也越发浓烈,漫天的雪花簌簌飘扬,一天一地的银装素裹,宫苑两旁的堆雪映衬着红墙翠瓦,格外银光炫耀,雪色夺目,凛冽的寒风呼啸而过卷起碎片雪末,入冬的天已是越渐寒冷。
储秀宫一室生春,炭火噼啪噼啪一声发出轻微的爆裂声,琉璃花樽插着鲜艳的腊梅,愈发满殿馨香,清气扑鼻。
皇后唤了各宫主位齐聚储秀宫议事,她坐在铺鹅绒软榻上,穿一件湖蓝色千瓣牡丹丝缎绣花棉坎袄,一手调着熏香,一手扶鬓揉穴,道:“下了几场雪,天气愈发冷了,吾不忍雪霜冰冻传妹妹走动。”
珍妃袭了一身蓝粉色海棠金氅,罩一件桃色撒花银鼠窄裉袄,手上紧紧捂着珐琅蓝彩手炉,道:“主儿吩咐便是,奴才定当尽力。”
皇后柔柔含笑,道:“今上勤俭治国,唯东西六宫庶务繁冗,难免疏忽,不知珍妃把东六宫的过冬份例发了么?”
珍妃抚着一支双翅缠金嵌梨花步摇,垂首道:“回主儿,昨儿就分发完了。”
皇后点了点头,只听丁玉海道:“红炭五斤、黑炭二十五斤、天池茶叶四两、天安茶叶七两、木棉十二斤、锦缎棉五斤,乌拉貂皮两件、紫鼠貂皮四件、羊毛大氅两件、织锦大氅四件、兔缎披风四件、灰鼠披风四件。”
皇后含笑道:“那慧妃那边分发的如何?”
慧妃婉声细数,道:“黄蜡日一支、白蜡日一支、羊油蜡日三支、绿地紫龙盘两件、各色磁碗十八件、各色磁钟十件、漆合一件、漆茶盘一件、镶铜磁盘两件、羊角手提宫灯四把、八仙手提宫灯四把、锡茶壶两只、锡火盆一只、炭火盆一只、铜火盆一只、锡痰盂一只、锡坐壶一只、铜坐壶一只、镀银铁云包角桌一张、镀铜镶花包角桌一张、黄花梨木包角桌一张。”
皇后蕴着春色浅笑,道:“两位妹妹事无巨细,真是精心。”
慧妃、珍妃纷纷起身福礼谢恩,皇后笑容可掬,道:“快至年下了,东西六宫朝贺多,赏赐也多,廷诰命妇、世家宗亲来来往往,到了二十三各宫各处便洒扫除尘,张灯结彩,二十七八又至奉先殿祭祀祖宗,妹妹们怕是有的忙了。”
珍妃笑着福身,道:“奴才听从皇后主儿安排,不劳主儿烦心。”
皇后吩咐王嬷嬷扶起,道:“吾患疾沉疴,身子不济,幸得两位妹妹聪慧过人。”
慧妃欠了欠身,笑道:“谢主儿,奴才行事鲁莽,六宫事但请主儿做主,奴才洒扫侍奉,甘之如饴。”
皇后端庄一笑,道:“天色不早了,外面风大雪大,车辇难行,吾唤了秦世海过来言语,两位妹妹跪安吧。”
皇后回到内殿,脱下坎袄又穿一件天青色凤啼竹叶衬裙,又将捂在小腹的镂空金梅抱枝袖炉中添了几块炭火,道:“当真听说昨儿夜皇上召幸了阅是楼的琵琶歌伎了?”
王嬷嬷横眼道:“奴才不敢扯谎,御前的人嘴巴严实,碧绮、碧绣、李长安的嘴根本问不出话,奴才往顺财怀里塞了两锭银子才盘问出来的。”
皇后撂下了手炉,冷冷道:“皇上不是好色之人,怎会不顾声名召幸了琵琶歌伎呢?”
王嬷嬷低声道:“不过身份低贱一些罢了,像宁贵人包衣奴才的出身。”
皇后凝眸轻哼,立时道:“那好歹是有身家名分!”
王嬷嬷抿手扬唇,道:“主儿您是中宫,皇上幸了几个姬妾算什么?六宫还是您主持。”
皇后点了点头,兰桂端过一碟玫瑰酪,翠雯又捧来几碟可口点心,道:“奴才回主儿,内务府的秦世海在外候着呢,主儿要不要传召?”
皇后微一扬脸,王嬷嬷肃声道:“主儿说了,传他进来说话。”
过了几日,天色已经渐渐放晴,宫苑四处甬路的积雪也被清扫干净了,只留下青石板路上一层薄薄的碎冰,踩上去咯吱咯吱作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