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日天色晴好,便见偏门外慧妃的额娘觉罗氏乘着一顶小轿朝六宫走来,觉罗氏下了轿,忙从袖子里掏出一锭银子塞在太监秦世海怀里,道:“多谢秦公公关照。”
秦世海板着一张脸,道:“夫人见外,但请夫人落日下钥之前早些出来,这六宫不像地安门外的胭脂铺子,进出来往,十分近便。”
觉罗氏福了一礼,道:“秦公公提点,老身自当领受,不知近来慧妃主儿如何?”
秦世海轻轻一笑,却道:“主儿宠幸不过尔尔,半年才召了一次,皇上许是忘了慧主儿了。”
觉罗氏一听像是五雷轰顶一般,颤颤巍巍由着太监的手进了咸福宫,春日天晴,景泰蓝海水碗里养着几朵盛开的莲花,娇艳丰韵,十分可爱,此时慧妃正在香桌上画莲,只见她轻触那莲花粉嫩的花瓣,笑道:“中通外直,不蔓不枝,香远益清,亭亭净植。”
觉罗氏坐了半日,道:“今上为静亲王之时,你与皇后、珍妃同日入府,乌拉那拉一家世代为官,累世为相,且仁帝的孝敬皇后又是皇后亲姑,咱们比不得,倒也认了命,可伺候了今上这么多年,你连一个皇子都无所出,白白让人笑话了,月盈!你倒是想想法子生一位皇子!也好给佟佳氏增增光!”
慧妃梨涡一荡,不觉皱眉,道:“额娘,生儿生女是天注定。”
觉罗氏叹了口气便抿了茶,道:“你还有闲心在作画?我这一路过来,珍妃、荣嫔个个有宠,你瞧你是封了慧妃,可你的恩宠呢?咸福、咸福你的福气呢?佟佳一族不比太祖时了,送你入宫这么多年,你却一点出息也没有。”
不等说完话,慧妃便聚精会神观察莲花,只见笔试极为轻盈,有泼山扫水之感,一笔一画极富传神,花态婀娜,远近得当,花枝蔓条有如细纤高瘦的美人,娉婷绽放,勾勒均匀。
少时,一幅水墨莲花图油然而生,尽收眼底,那莲花依水而居,花态秀丽,丰润挺拔,最妙的是附下一行小楷:彼泽之陂,有蒲与莲。有美一人,伤如之何。寤寐无为,涕泗滂沱。字迹一顿一停,极为清秀齐整,笔墨更是深浅均匀,线条隽永。
慧妃又添了几笔红墨,温婉一笑,道:“额娘,你别说了。”
觉罗氏走近身前,急道:“我别说了?你阿玛费了多少心思才将你送进潜邸,你不为争宠也好,不为生儿育女也罢,可佟佳一族的满门荣耀也不顾了么?”
慧妃拿起画轴仔细欣赏,脸上浮出了丝丝喜色,笑道:“佟佳一族的荣耀自有男儿建功立业,我一个妇人家能做什么?”
觉罗氏气昏了头,指着慧妃鼻子轻笑一声,道:“能做什么?你这么懦弱无能,当初就不该托人送你入潜邸,随便嫁个小厮罢了。”
送走了觉罗氏,慧妃便到储秀宫请安谢恩,此时皇后坐在细榻上,观赏着脚下景泰蓝海藻纹鱼虾大碗里的各色锦鲤。
皇后传人收了大碗,忙吩咐慧妃坐下,笑道:“这个时辰可是送走了你额娘?”
慧妃端庄带笑,颔首回礼,皇后微微点头端详了她一眼,道:“说来从前在藩邸时,你是侧福晋也算出身显贵,怎得到了这几年,却也不太有宠了,连珍妃、荣嫔、丽嫔都要赶上你了。”
慧妃娴静一笑,道:“主儿深知奴才不是争宠之人,有宠也好无宠也罢,奴才不甚介怀。”
皇后只拨着衣襟上的东珠,并不言语,却道:“吾与你同日伺候圣上,如今也快六七年了,吾生了瑞沛、太子、三公主,也算儿女双全,你还年轻,也该为圣上诞育一位皇子了,也好让端惠二公主有个弟弟相伴。”
慧妃垂了垂头便唇齿含笑,道:“谢皇后主儿,奴才年岁渐长,人老色衰,早已不适生育,且生儿育女是上天缘分,奴才并不强求,奴才只愿端惠二公主平安顺遂。”
皇后面色温柔,道:“妹妹心胸宽阔,不过学着点荣嫔、丽嫔,多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