岭南南部极少下雪,但腊月时节,北风呼啸,凛冽的冷风往人衣襟里乱钻,也会叫人冷入骨头。黄世瑜盘着草绳,颤颤巍巍的,干裂的双手扶着大榕树干,一只脚蹬着树疙瘩,想要攀上树去。他想站在离地最近的那根大横杈上面,然后把草绳挂到再上面一点的另一根横桠上,打好套圈,把头伸进圈套里面,两脚向前踏空,把自己吊死在上面算了。
他想不明白,老天为什么这样待他?他一个发奋读书的生员,怎么就屡试不第?父亲留下那么多的家产给他,怎么才二年不到,他就会连饭都吃不上,就得走上这自寻短见的路?
黄世瑜所住的地方叫小州,四面环水,大湟江干流从她北面流过,又分出一道支流环绕着她,支流的首尾都与干流相接,这样小州就好象众河环抱着的一颗明珠。
小州是个小镇,人口不多,但周围四乡六里的乡民都愿意到那里赶集赶圩,有时也挺热闹的。黄世瑜的父亲长年在小州经营一间药铺,叫“惠安药铺”,虽然不是赚什么大钱,但长年累月、日积月累下来,倒也家境殷实。黄世瑜娘亲早丧,父亲为了他不肯续弦,自小对他宠爱有加,寄予厚望。他自小衣食无忧,也很听父亲的话,按父亲的意思发奋读书。可是不知什么原因,聪慧的他,每次参加州试,都不能通过,己经五次落选了。可父亲总希望他能出人头地,有朝一日能出仕为官,光宗耀祖。父亲直到临死之前还在劝勉他要发奋攻读,对他说留给他的家产足可让他一辈子衣食无忧,药铺生意等一切事务都交给忠仆黄二打理,他只管专心读书,求取功名,不必心有旁骛。
黄世瑜在父亲死后就更加刻苦了,每天五更就起床读书,一直读到深夜。白天除了吃饭如厕等不得己的琐事之外,其他时间都在闭门苦读。可是上天不谅,还是考不中。
父亲故后的二年之中,整个生意和家务等大小事情都是黄二在打理,黄世瑜不闻不问。最后那一次要上省城参加州试,黄世瑜问黄二要盘缠。黄二竟然说家中己无余资,家里的开支也已不能应付了,跟他说接下来只能把药铺盘出去。随后给了他一本他怎么也看不明白的帐本,同时黄二以“自己读书少”、“记不清了”等理由搪塞,就这样糊弄过去。黄世瑜虽然惊讶气愤,但一时也没有办法。为了去省城急需的路费,他只好咬牙按照黄二的安排把父亲经营多年的药铺连同后面的整座宅院盘给了一个外乡人,然后带着卖业所得的十五贯钱上省城应试。结果再一次名落桑山。
当他回到小州时,钱己花得差不多了,更要命的是他己无家可归。住了几天客栈后,由于没有银子付房租,店家也就不再顾及他黄少东家的面子把他请出了客店。没有了饭吃,开始时几位亲戚熟人还能勉强供应点给他,不久后也就不再管他了。后来实在饿得不行,他只好拉下脸皮在小州附近乞讨,过起了有上顿没下顿的乞丐生活。
今年的寒冬来得特别早,也似乎比往年更冷,离过年还有个把月,就己经连续刮了好几天的大北风了。风呼呼作响,凛冽得象刀子一样,刮得人皮肤干裂、令人十分难受。酉时(下午5点)不到,家家户户就都关门闭户了,小州的街道上罕见人迹,北风赶着枯叶和风沙从街头翻腾到街尾。黄世瑜抖抖索索的走着,弓缩着身子,象个虾米一样。他中午只讨到了半碗稀饭和一个不完整的包子,现在饿得眼冒金星,几乎没有力气再走下去。可他还是勉力的走着,盼着前面还有人家未曾关门,还能让他要来一点今晚的晚饭。
真的!前面真的还有一家店铺还开着门。黄世瑜昏暗的眼睛似乎亮了起来,身子也好象有了力气,赶紧凑了过去。
真是饿昏了!到了铺子跟前,他才发现这原来就是那间自己已经卖了的“惠安药铺”,一个不认识的伙计正准备关门打烊。黄世瑜顾不了许多,挨到门囗弯身一揖,递出他那只缺了口的陶碗:“天寒地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