亮,低低的声音,从毫无血色的双唇间传来:
“既然如此,那奉孝在急什么?”
这句话,如同夏夜里的一股凉风,霎时让郭嘉冷静了下来。
对,急什么?!
许都城高,区区一万人,怎么可能攻进来?
曹仁将贼寇赶回秦岭了,今日也便该回来了, 说不定一会儿得到消息也会过来驰援。
实在不济,官渡大本营还有不少人马。只是......
那边居然今日没有传消息回来?!
郭嘉突然心惊,这才觉察到,今日官渡并未有消息传来。
难道官渡......
还不容郭嘉多想,又一个疑问来了。
哪里来的一万人?
之前的报告上,贼寇也不过六千,就算加上胡车儿的三千人,也不够一万。
这里面难道除了他们,还有其他的增援?
郭嘉心一急,当即准备下楼去看,却听见苏哲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
“......已经晚了.......”
“什么晚了?”
郭嘉刚准备迈下阁楼的梯子,却收住了脚。
苏哲的脸在这转瞬之间,已经变得煞白,望着郭嘉,脸上漫上的笑意甚至有些温和:
“一切都晚了......”
郭嘉心都停了一拍,感觉苏哲话里有话。
郭嘉将脚收了回来,稳住步子,走回苏哲对面,静静望着他:
“一切是指什么?”
楼下突然传来回报:
“报!乐进将军被俘,城外贼寇自称奉天子之令,讨伐曹司空,让李将军打开城门受降!”
苏哲嘴角的笑意一灿,心跳却骤然狂跳了起来。
郭嘉简直不敢相信耳朵:
“再说一遍!”
“乐进将军被俘,城外贼寇自称奉天子之令,讨伐曹司空,让李将军打开城门受降!荀中书也在。”
楼下亲卫又高声说了一遍。
郭嘉不禁哑然失笑:
“天子!天子不是在皇宫么?!”
“快入宫,让昋横亲自去看,陛下在不在?!”
“唯!祭酒,令牌......”
郭嘉从怀中掏出来,丢了过去。
郭嘉重新转头看向苏哲。
此刻他突然明白,宫里的天子恐怕早已经不是天子了。
因为若是天子还在,只需要花一点时间去确认,贼寇这谎言就会不攻自破,没有任何意义。
既然他们能在都城外理直气壮地来讨伐,必然是因为,天子已经被带出了宫。
一万人的确攻不下许都城,但若是带着天子来招降,大部分的将士在忠义面前,必然会选择投降,而不是跟着天子认定的一个逆臣。
现在回头想想,先有许都传言袁绍有天子密诏,便是旨在挑起两家的争斗,将许都的大军调离。
然后贼寇作乱,贼喊捉贼,一面逃一面追地到达了许都附近。
今日,贼寇冲撞天子仪仗,不是偶然,更非一时兴起,而正是里应外合的最后一场戏,好将天子抢走。
片刻之间,郭嘉恍然大悟。
好大一场棋局!
郭嘉盯着苏哲,实在不敢相信,长长出了一口气,一字一句缓缓问道:
“所以,许都传言袁绍有天子密诏,是你的策划?”
苏哲垂着头,紧紧捂着胸口,头上的汗滴落到了席上,却没有言语。
“秦岭贼寇是你的策划?”
苏哲垂着头,没有作声。
“拉拢张绣反水也是你的策划?”
苏哲还是没有动。
郭嘉走到了苏哲的身旁,弯腰去摇苏哲的肩膀:
“敬贤。”
这才惊觉苏哲的肩背冰冷似铁,与死人无异。
而郭嘉这一碰之下,苏哲竟然伏倒在案几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