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年多以来,尽量让自己不去想他,然而是否真做到了呢?
困在王府里时,怀疑一切时,多希望他就在眼前,在她触手可及的地方,喊她一声阿娪,给她一个拥抱,紧握住她的手……
那样她心底的恐惧、对前路的茫然,就不会那样深了罢?
那些个无眠的深夜,偶尔甚至会想,她不应该来南州的。
若果先生真是她的臆想,若果一切都是不存在的……
她应该回到萧家,回到萧元度身边。
萧琥疑心她不肯接纳她,她便跪着求他接纳。哪怕永远活在猜忌中、永远要设法证明自己……妥协就妥协罢,一辈子谨小慎微也没什么,只要有萧元度便好。
实在不行,她还可以陪着萧元度落草为寇。
至于随之而来的父子反目兄弟对垒,以及若干年后萧元度会不会后悔为她做出如此牺牲……不重要,都不重要,只要萧元度待她始终如一便好。
可她就是骗不过自己,她的理智不允许她无视这些美好背后潜藏的代价。
犹记得阿母知道她的打算后,劝阻不成,泪落不止,叹息连连:“可恨造化,可恨萧琥。可怜我儿,他亦可怜。”
君埋泉下泥销骨,我寄人间雪满头。将心比心,怎不叫人痛断肝肠呢。
姜佛桑逼着自己硬下心肠,装出若无其事的样子来:“他再可怜,我也不能让步,不然可怜的就是我了。”
除了骗不过自己,她也忘不了前世。即便那是一场虚幻,即便她是疯了。
就只能一日日生熬着,一日似一年那样漫长。
眼睁睁看着他的影子从心上日渐淡去。
就在她以为自己终于可以放下的时候,他又出现了。
见到他的那一刻,姜佛桑只有一个想法——留下他。
她与辜百药之间虽有个共同的人存在,却没有共同的记忆。
萧元度不同,他记得前世,他可以证明那些是真实存在过的,而且他们是相爱的。
他为她而来,也答应为她留下……
几年了,姜佛桑从未如此开怀过。顿觉周遭鸟语花香,一切似乎重又焕发了生机。
但她又是忐忑的。
她岂会看不出,萧元度的留下并非出于自愿,他还是想走。
姜佛桑真怕哪天醒来他就不在了。因为她不肯跟他走,他就自己离开了。
她当然不可能放他走的。
既然来了,为什么要走呢?不是说会一直在么,不是说会守着她么……
此外也怕他冲动行事,便安排了些人手留意他行踪。
察觉到又如何?没有她的吩咐,萧元度决踏不出逐鹿城一步。
这样做是不对的,也很自私。她都知道。
然溺水者攀草求生,在一个求生者面前,那怕就只是野草一般微不足道的希望也会用尽全力去抓住。
何况他是爱着她的。
只是这爱有多深呢?经过四年消磨又还能剩下多少?还似不似从前坚固?
回想前一晚那场平静地争吵——
是的,平静。
爱和恨都是需要力气的,可他们似乎连争吵也没了力气。
最终他就和梦中一样,头也不回地走了。
姜佛桑等了他一整晚,等来了风停雨歇、等来了艳阳高升,等来了良媪坠河的消息,也没等来他。
做过的那个梦里面也是如此。
激烈地争吵过后是无尽地僵持,屋子冷得像冰窖一样,与彼此共处一室都成了煎熬。
他们原本甜蜜浓烈的感情也在这种煎熬之中消耗殆尽。
两个人都变了,变得喜怒无常,变得歇斯底里。
望着彼此的目光里再也没有了缱绻温情,只剩愤怒、怨恨……
就连偶有的亲密都成了纯粹的发泄,再也没有一丝情感在内,关系的维系全靠往昔的回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