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分春分，昼夜平分。
春雨绵绵，悄无声息地滋润枯隆山。
夜深了，灰茫的雾气中透出点点暖光，从山腰到山脚，断断续续，连接成一条莹光丝带。
微光来源于一座座吊脚竹楼，虽无万家灯火，却也成百上千。
正是坐落于枯隆山的杨家寨，给广袤幽静的山岳浓雾增添了些许人烟。
其中山脚下，零星有些小竹楼，彼此离得较远，散发微弱光亮，在黑暗中显得有些孤单。
雾气氤氲中，有道人影背着竹箧，向着光线最暗的那座小竹楼走去。
说是竹楼，看上去不过是竹片围成的方块，勉强能遮住风雨。
“娘，娘，我回来了。”
少年支起驼背，清瘦的身躯像竹杆，一手高高举起招呼，一手扶正竹箧。小心翼翼卸下草药，卷起衣袖。
少年姓杨，单字立，爹早逝，娘痴傻，五识时清时不清。
“娘，娘。”杨立凑到火架前的妇人耳边轻声叫道，又不敢太过大声。
妇人深浊的双眼依旧呆滞，低垂着头，像是睡着一样，双手向火焰汲取温度。
杨立也不叹气，自顾将木柴推进几分。
片刻之后，身上的凉意驱散，杨立走开准备晚饭。
走开也不过一个转身。
一口黑铁锅被他架了上去。这口黑铁锅，可是他的宝贝。之后，又贪婪地伸手向火焰靠拢小会儿，火光将杨立的脸映得霞红，杨立只是呆望火焰。
少年至今仍旧清晰记得，那个第一次肯认他作徒弟的师傅，姓刘，是个打铁匠。
在资源匮乏，交通不便的山寨，铁匠可是份美差。不仅农具供不应求，各种各样的小物件，锋利无比的刀刃也总是找仅有的三家铁匠铺。
刘师傅家的铺子是三家中最小的，只打一些农具，修缮一些简单物件。尽管这样，还是有大量的人带着自家小孩登门送礼，求刘师傅收徒。
可偏偏他选了杨立，那时杨立只有九岁，还是家喻户晓的“小乞丐”。
不过刘师傅有些抠门，也是家喻户晓的。管了杨立一顿饭就当成是工钱，当了二三年学徒，最后真正得到的好像只有这口打歪的黑铁锅。
就在前俩年，同样是梅雨飘飞的时节，刘师傅坐在铁匠铺帷布下，没有行人注意到，满脸腮胡的老头一动不动坐了一夜，第二天才发现已经断气了。
少年杨立就又开始像孤魂野鬼一般游荡在山寨。
好不容易才在药铺中得到一份营生，负责跟随队伍进山采药。
进山采药可不是好活，吃人的野兽，缠人的藤蔓，陡峭的山壁，一着不慎就有性命之危，也只有跟随队伍才有可能应付这些。
杨立也害怕，但是没办法。
杨立起身，从木桶掏出碗米，又抖落几粒，这才放入锅中加水，盖锅。
咕噜噜，米饭在锅里翻腾，杨立听着悦耳的音符，眉头慢慢舒展。
天地间原本万籁寂静，杨立听到一声呼喊。
“杨立，杨立！”
同样竹箧，草鞋，从茫茫大雾中走来。
雨水从蓬乱的发间滑下，双手紧紧攥住竹箧，大噪子喊道：“杨立，大呆瓜，好来帮忙啊！”
“来啦。”
“大呆瓜，我都喊几声了也不来帮忙，和打铁时一样呆。”少女卸下竹箧，也围坐火堆。
“呼，还是屋里暖和，这种天气早知道就不去了。喂，杨立饭好了没？我快饿死了。”
略显蛮横的少女名叫刘倩倩，刘师傅的女儿。刘师傅走后孤苦伶仃一个人，本来刘师傅还留下些钱财，田地，被徒弟们瓜分后，少女只得到半亩地，一些碎银的遗产。
走投无路之下，找到同样没争到遗产的杨立，一人出资，出地，一人出力，搭建这么个遮雨挡风的小竹楼。
算是相依为命。
“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