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顾太傅年事渐高,昭平帝怜他年老体弱,便将太子交由国丈周太傅教导。而夏候洐和萧沉作为当年的太子伴读,也跟着顾太傅读了几年
书,说起来也是有着师生名份的。
自永平公主死后,夏候洐便很少有情绪外露的时候,大多时候,他的那双眼睛里都是一脉死水,无波无澜。可今天,看着不知道哪口气上不来,便要去了的顾太傅,夏候洐淡漠的脸上有了些许的裂缝。
他在床榻边坐了下来,伸手抓住顾太傅的手,轻声说道:“太傅,学生来看您了。”
一声“学生来看您了”,像把尖刀直直插在顾太傅的胸口,霎时间老泪纵横,他哆嗦着发白的嘴唇,颤颤瑟瑟的说道:“阿,阿洐,是……是太傅对不起你。”
夏候洐摇了摇头,“太傅没有对不起我,我相信,当日若只是太傅一人,太傅必倾全力相助,可太傅身后是整个顾家……太傅的选择,我能理解,我不怪您。”
正准备打帘进来的顾雪安,听到夏候洐这番话,原本微蹙的眉头慢慢松了下来,想了想,她缩回了抓着帘子的手,静静地站在了原地。
屋子里,顾太傅的声音再度响起,“是我有愧于你,你便是怪我怨我也是应该的……我原本也没脸再见你,只是……”
老人的脸上满是愧疚不安之色,一对浑浊的眸子里却盛满希翼,直直看着夏候洐,“阿洐,我要死了,要去见你师娘了,临走之前,只有一桩事放不下,想求你……”
门
外,顾雪安攥紧了双手,呼吸都放轻了,生怕错过接下来的一个字一句话。
“太傅。”夏候洐打断顾太傅的话,“太傅,管家去请我时,我原本不打算来的。”
顾太傅的目光一瞬如被针扎,他看着夏候洐,想说什么唇角翕翕半响,却最终只能流下老泪两行,“阿……”
“太傅。”夏候洐将顾太傅的手放回被子里,站了起来,又替他掖了掖四周的被子,这才说道:“太傅好好养病,若是缺什么需要什么尽管打发人来寻我,我那里还有皇上年前赐下的一大堆药材,放着也浪费。”
顿了顿……
“我还有公事未处理,不便久呆,也不敢打扰太傅养病,就此告辞了。”
话落,夏候洐转身便欲离开。
顾太傅却突然拼尽一身力气猛的坐了起来,一把抓住了夏候洐的手,“阿洐,便是太傅对不住你,可雪安待你却是情深义重,你当真如此铁石心肠弃她不顾吗?”
“太傅慎言。”夏候洐回头看着顾太傅,“家母在世时虽对大小姐多有偏爱,但那也是因为她膝下无女的缘故,而我,也一直视大小姐如同亲妹,相信在大小姐心里亦是将我视为兄长。”
顾太傅对上夏候洐幽深如渊的眸子,半响,颓然一笑,喃喃道:“天作孽,犹可为;自作孽,不可活。你……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