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万一千年前。
古涂国,疆州,柯泽村。
“嗨,听说了吗?还是村尾那家,那小媳妇又生出个女娃!第三次了!”那妇人面露毫不掩饰的嫌弃之意,揣着手,靠在村口一棵老树树身上。
“哧,他家啊!那何二怕是本身就是个丧门星!出生前克死自己娘,那村医爹也前段时间医死人被活活打死了嘛!
“哦,还有她那姐姐,前年生了个孩子而已,听她婆家说,娇气的坐着月子呢,反倒没福气的病死了!”
“我看,她本就是个天煞孤星!这辈子都别想生出个带把儿的!”那长得无比狭长歪曲的男子酸溜溜的咒骂着。
先前自己瞧得上那何荡宕,是她的福气,她还好意思打骂自己?她爹也是个老不死的,还扬言再犯要联合村长将自己逐出村子?
活该,都是活该!
当年忌惮着村医那点用处,结果这他死了没半年,村里不久就自然有人顶上了!他当初忍得那么辛苦,真是自己找罪受!
他的笑容愈发猥琐,被那婶子嫌弃的白了一眼,才注意到自己的失态。
那男子连忙清了清嗓子,“咳咳咳,对了,这次是淹死还是烧了啊?村长当年找那半仙而算的,咱们应该怎么搞,才能让那女鬼别再投胎过来啊?”
那婶子倒是记得清楚,“这个月的都是溺毙。对了,这次到你家出人了!一会儿等他们在自家把那些孩子淹死后,你挨个儿上门去收到集装大桶里。”
又不放心的狐疑的打量他两眼,“丁子,你可别躲懒啊!趁今儿个就赶紧运到山上,等明早大师来了统一做法事!我还不知道你小子,明早肯定起不来!”她又翻个白眼。
那丁子嘿嘿一笑,连连应声,“行行行,我老实得很!马婶,放一百个心吧你!”
二人又聊了会儿其他八卦琐事,才散开各回各家。
何荡宕坐在床上,脸色麻木,双目失焦。
旁边是满脸横肉,眼中尽是轻蔑,对她破口大骂的婆婆。
还有怒目而视,在父亲死后就变了副嘴脸,恨不得让她整日如奴隶般做尽脏活累活,又如生育机器般不停下崽,物尽其用、满脸自私的奴隶主丈夫。
屋内的摆设无比寒碜,先前父亲在世时这些人还会装出副老实憨厚的嘴脸,从父亲那里骗得银钱,家里吃穿用度倒还算正常。
可如今,二人只会打骂着她去完成所有活计,自个儿跟个土皇帝般,坐在家徒四壁的家里等着她端上去那粗糙简陋饭菜。
明明……倘若三人一道努力,生活水平不会多差。
二人不满意的扇了她些巴掌,可面前这木头人的反应实在无趣。很快,便只能兴致缺缺、满脸不悦的离开。
五日后,自己便要再开始继续如头驴子般工作了。
明明如今生活没有半分期许,也不该有任何软肋,只有肉眼可见的无尽的绝望和痛苦。
她却懦弱如此,不敢下手挥刀结束那些宰渣的生命,也不愿自己的生命。
太可笑了。
可她明白。这世道太不正常了。
自己一人的反抗反而是异类,只会被旁人打作“疯女人”、“无理取闹”、“胡搅蛮缠”,像个小丑般,被人推搡着满心不甘的退场。
纵是在死后,也会被流言蜚语捏造成满身罪恶的疯女人。她不甘心。
她手足无措,她心中有恨、可这火烧不起来。
潮湿阴冷还狂风暴雨交加的地里,怎么可能让一缕火柴上的小小火苗燃起呢?就算燃起,也很快会熄灭,烧不到任何人。
她会痛恨自己读过书,知道一切。
若非如此,她不会知道甚至不用太远的疆州城,就有悬壶济世、和自己过着天壤之别生活的女子医师。
那是少数,极少,万里挑一——可明明那才该是正常。
若非知道这些,便能心安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