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宅子里的日子是越过越顺心,可偏偏就有人给江胥找着麻烦添堵。除夕夜的灯火布置妥当,那店铺里头的琐事也是逃不掉的。
能腾出这么半日的空当都已经算是忙里偷闲,就算刘叔不大介意江胥无辜旷工,可到底看着个老头忙忙碌碌,为了自个儿的店铺日夜操劳,以江胥的性子来说,怎么都有些不好意思。
是以江胥第二日便收拾妥当往那店铺去了。许是这么些日子以来锻炼出的条件反射,几乎是刚刚拐出别院的小巷,江胥就已经觉出不对来。她脚步微不可查的一顿,接着就悄无声息细放慢了些许,视线也开始在四周梭巡了起来。
接着,江胥便开始有意无意的绕起了路,她先是钻进人群正中,接着又往那人少些的小巷跟前去凑,可不论她如何七拐八绕,身后始终有一道脚步紧紧跟随——江胥生怕打草惊蛇,一路上都没敢回头,可指尖却已经伸进衣袖里头,扣住了被暖热的小巧瓷瓶。
到底是迷药,总不能在这额额闹市里头就毫不顾忌的往外头洒,不然到时候进了官府,一个千里投毒,是有理也说不清了。自从断定了被人跟踪,江胥就开始刻意将那人往人迹罕至的地方带。
等四周的人少了些,脚步声的特征也就显露出来。听来没那么沉重,应当算不上太过壮硕,可落脚小心翼翼,若不是江胥经历太多长了心眼,怕是还真听不出问题。不过那步履之间还是有些大刀阔斧的味道,应当是个身材瘦小些的男子——
江胥一头脑补个差不多,又忍不住笑着摇了摇头。倒也是她自个儿想的多了些,这时候哪里会有女子出来做那偷鸡摸狗,背后跟踪的蠢事?
许是
方才江胥刻意的七拐八绕给了这男人错误信号,等江胥绕上一条从未走过的背阴小巷时,身后的男人竟然也没反应过来不对,似乎还惦记着下手的机会近在眼前,江胥见四周几乎察觉不出人迹,自始至终随在身后的脚步也隐隐加快了两分。
微风顺着江胥的面颊向后吹拂,那男人急促又沉重的呼吸几乎要喷吐上发梢。江胥呼出口气,指尖只轻轻一翘,手里瓷瓶的小巧塞子被弹去一边,磨得极其细腻的药粉便被那风裹挟而起。
江胥只觉得那粗糙的掌心压住了厚实的毛绒领子,接着就是一声重物倒地的声响,噗通一声,江胥回头去看,一个贼眉鼠眼的中年男人仰面栽倒在地,还呼哧呼哧的打着呼噜。那衣裳上带着帽子,将脑袋正正兜在里头。
青石地板被冻得过分坚硬,江胥抿了抿唇,不得不庆幸此时正是深冬,这人穿的还算厚实。不然报官之前,怕是还得想办法在这寒冬腊月里头保他狗命。
想到这儿,江胥冷哼一声,又冲那男人啐了一口,这才整理妥当了衣裳,重新将瓶塞塞的严严实实,便施施然出门报官去了。
这地方已经有些接近城外村庄,外头热心肠的大爷大妈舒适不少,要说这以貌取人的毛病想来是不大好改的,看江胥长得精细,衣裳用料也是贵重的很。再一看地上躺着的中年男子,穿一身粗布麻衣,面色蜡黄,下巴底下还留了两撮小胡茬子——
怎么瞧也不像个好人。
是以江胥半点力气没出,便有庄稼汉子帮忙,将这行凶未遂的中年男人扛到了县衙里头。哪怕就是县令升堂,一头是前些天才遭遇过不测的,城中大商人,吴家三夫人江胥,另一
头是个名不见经传,还看着就不大像好人的男子,也总是会有些偏好的。
是以江胥便坐在堂上,一头抱着手炉,一头捧着热茶,还有县衙的用人给上了两盘城中售卖的点心。那惬意舒适的模样半点不像是上了县衙,倒像是在谁家做客。
不过这么说也到底无甚问题,江胥与县令一家算是有些旧交,不过此时对公,县令也不好显出什么关系甚笃的模样,免得落人口舌。不过关照些较弱的受伤女子,总没人能说三道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