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凌满斟了一盏酒,端着酒盏憨笑道,“楚公子客气了,全是父皇母后照拂你,我就担了虚名,不过,能救下才华横溢的解元郎,无咎与有荣焉。”
“登门相谢救命之恩倒是不必,无咎初入闻道院,有些浅薄的知识实在不敢烦劳先生们,楚公子若是方便,便请过府指点无咎一二。”
“子黎恭敬不如从命。”
“请。”
“请。”
杨凌这话说的漂亮至极——将救命之恩递还给明泰帝和楚皇后,表示自己不敢居功;又诚恳的称赞了楚淮的学识,谦拒了登门拜谢,只说是跟着解元郎学习,将以后的来往过了明路;还暗戳戳的告了闻道院先生们一状;他靠拢楚淮,就是向太子示好,太子是不会介意多一个背景空白但又手握实权的皇子的示好。
这话说完,纪贵妃面上已是不大好看了,可这时候再说些什么,便是明泰帝纵着她,也难免在群臣面前失了分寸,纪贵妃是聪明人,自然不会争这一时的高下。
楚淮放下酒盏,离席寻了一处适合弹奏的地方,路过安王的酒案时,他看了一眼九皇子,心中哼笑,这九殿下,倒是比安王还要有心机一些。
杨凌看着行的极慢的楚淮,想着过去扶一把,但脚尖刚迈出一步,就被楚淮暗含警告的一眼制住了,无奈,他只得装作是调整坐姿,又规规矩矩的坐在案前等着德福拿剑来,可他那一颗心都记挂在身后缓缓挪动的楚淮身上。
楚淮极为注重自己的仪态,也不知是被京都第一公子的声名所累,还是百年书香世家养出来的端方气,就算再重的伤,若有一点点硬撑的可能,面上都端的风轻云淡,脊背也挺得笔直,就如同现在,他拒绝宫人的搀扶,宁肯自己小碎步地挪过去。
见楚淮站定,立时有宫人搬来一张矮足方凳来,楚淮落座后不久,四名宫人就将那架玉张几抬了过来。
楚淮选的这个位置并不在大殿中央,而是在大殿高台下方左侧,明泰帝和楚皇后虽然看不见,但能听得最清楚,这位置又远离宴席,也不会夺了杨凌的光彩。
楚淮玉白的指尖拈着一枚剔透的红玉片缓缓拨过丝弦,一串清灵的弦音自指尖下流淌而出,顿时,大殿内落针可闻。楚淮抬头,冲着殿中央的杨凌微微颔首示意后,乐曲正式开始。
几息功夫,众人只觉置身在巍峨的高山之下,听得脚下流水淙淙,正欲随着这弯溪水蜿蜒而上时,又听得一声极弱的剑鸣,宛若仙音,似是越过蓊郁的枝叶而来,又似拨开眼前的薄雾呼唤着他们,引得他们纷纷追逐着那剑鸣的出处而去。
溪水汩汩渐渐吞珠吐玉,众人再往前行,又听得声似奔雷、波涛澎湃,急急拂开遮住视线的那枝苍翠的桑叶,就见那千丈的苍白岩壁上一挂白练奔腾而下,在山下岩石上激起千波万浪,珠玑四溅,蒙蒙水雾扑面而来,心神清透。
可剑鸣声从何而来?
众人四下环顾,就见那水雾后,一块巨大的岩石上,一青衣仙人持剑而舞,影似蛟龙,手腕翻转间数道剑光激越而出,破开眼前重重迷障,教人看的更清晰了些。
又是一声清越的剑鸣,观赏者感同身受,似是能沾染上仙人的洒脱、飘渺与无边自在。
众人就这么盯着仙人的一招一式,万物皆忘。
最后一式,明亮的剑光携着无尽浩然正气的剑意穿身而过,就连不通武艺的人都有所感。
冥想间,石上仙人的身影再也无迹可寻,众人胸中升腾起的万般心思也不可言说,只能随着这潺潺溪流,渐渐归于平静。
他们的视线不再执着于那块岩石之上,这才发现自己已然身处重重叠叠的云雾中,苍翠的远山似乎触手可及,心境也如万顷碧波湖面一样澄明。
杨凌已然收剑,迈步往楚淮那边去,楚淮放下手中红玉片,将手放在杨凌掌中,借力起身。杨凌不着痕迹的稳稳扶着他,一起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