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后如万丈深渊般望不见底的汪洋大海。
身后就是悬崖，夜色下冲撞着礁岩的海水看起来漆黑幽暗，冰冷彻骨，他转回首，再次望向苏莫宁，眼中是无限的眷恋与温柔。
总不能把她也拽入深渊吧，舍不得啊，真的舍不得，光是想一想心口就疼得不行，要不，算了吧，就这样，只要她能好好活着，对他来说，就不算是坏的结局了。
思绪和情感在他的身体里来回激荡着，就像那滔天的巨浪，兴奋激动，迫不及待地想要掀翻挡在自己面前的城墙与堤坝。
曾经，他也无数次的像如今这样想过放弃，想要自我毁灭，但因为母亲的教诲和心里憋着的那口气，再加上随着时间的推移与越来越多的经历，这些想法慢慢地被他压了下来，埋在了心底。
可如今，这些想法却又开始肆无忌惮地卷土重来，破土后便开始毫无阻碍地肆意疯狂地生长，像无数黑色的藤蔓在缠绕、包裹、拉扯，将他禁锢、拖拽、撕扯。
像是作茧自缚。
画地为牢。
如此这般。
是为心魔。
他的脑海中开始不受控制地闪过一些混乱的画面——
那时候他还很小，他被人钳制着，那些人抓着他的手脚，把他按在地上，扯着他的头发强迫他抬起头，他的母亲倒在了他面前的地上，他求他们，他哭着求他们，求他们放过他的母亲，他不会再反抗，他会听话的跟他们走，他将自己的尊严亲手扔在了尘埃里，践踏进了泥沼中。
他哭到崩溃，哭到失声，可不管他怎么哭嚎，怎么哀求，他们都不为所动，面对那些壮硕的大人，当时的他，是那么的弱小。
他什么都做不了。
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母亲在自己触手可及的地方就那样一点一点的没有了生息。
而母亲最后对他说的话，却是让他一定要好好活着。
可他凭什么能好好活着？
他又有什么资格好好活着？！
都是因为他。
如今苏莫宁也是因为他。
母亲的死是因为他，苏莫宁被卷入危境也是因为他。
爱他的人因他而死，如今，他爱的人也因他而身陷险境。
都是他的错。
如果他能再强大一点、更强大一点，母亲就不会离开他，苏莫宁也不会被卷入这危险中来。
他有些恍惚地想着，是不是只要自己不在了，苏莫宁就能够平安健康、无忧无虑的过完这一生？
如果是，那么哪怕身后是刀山火海、地狱魔窟，他也将义无反顾地跃入那烈焰熔炉。
他不怕粉身碎骨，万劫不复。
不怕天雷加身，受业火焚烧。
他只怕她遇到危险。
他只怕她过得不幸福。
“别再妄想拿我去威胁和伤害我所在乎与珍视的人。”似乎是自说自话地倾吐，又似乎是轻声呓语的呢喃。
还像是混合着血与泪，在口腔中反复咀嚼，嚼得细细碎碎，痛不欲生，于是孤注一掷地吐了出来，吐得鲜血淋漓。
这些年来，他一直是又颓又丧，却又死倔死倔的咬牙撑着，从来都笑得云淡风轻，却也从来都走得遍体鳞伤。
他想，或许，是时候该结束了吧。
·
一道闪电落在海面，短暂地点亮了这沉闷的黑夜，顾长枫脸色苍白，神情却异常坚定而狠戾，像深渊炼狱里爬上来除恶索命的厉鬼。
他刚刚说那句话时的声音很轻，可听在苏莫宁耳朵里，却像是于幽微处炸起了一道惊雷。
她惊惧地回头望着他，能够很明显地感觉到他现在的状态很不对劲，就像是在烧制中的瓷器却失了温，响动是即将要碎裂开来的前兆，但在如今的境地，她却也只能小心翼翼的开口试探着喊他，她喊得极轻极柔，生怕一个不小心，就真的让他碎掉了：“顾长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