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赵家庄出发,江屿意识到整个南边都已经要民不聊生了,有了第一波逃难的,就会有第二波,很快官道上的人就要多起来了,而他们这么长的一个车队必定成为某些人的眼中钉,那些饿狠了的流民,可不会怕他们手下的这些护卫,毕竟蚁多也能咬死象。
于是,江屿同四房叔父江宣、五房叔父江宁、张圣手、江峒、江峰几个商议日后若无大事不进村镇,晚食歇一个时辰用饭、喂马匹骡子,夜间再赶两个时辰的路再露宿。
众人都没有异议,即便是江宁心中想着有了身子的张姨娘,此时也没有说话。
赶路的时候,江峒悄摸问江屿,“堂兄,咱们真的要去京城?”
“咱们如今难道不是在进京的路上?”
江峒摆摆手,“堂兄就莫要在框弟弟了,怎么说弟弟也是有几个好友同窗在京的,时常也有书信往来。这京里如今可不是个好地方,堂兄是聪明人,总会去淌那趟浑水?”
“京里有宅子,你堂姐夫如今也在京中任职,也算是有亲有友了,怎么不是好地方?”
“堂兄就糊弄我吧!左不过,父亲已经发话,你去哪咱们五房就跟到哪!”
“那你们就跟着吧!”
没套出想听的话,江峒安静下来了,但也只是安静了一会儿,因为他想起方才说的那位堂姐,屿堂兄亲姐当年嫁的正是登州李家。
“诶,堂兄,前头就是登州府城,咱们要进城的吧?我记得当年堂姐嫁的正是登州李家嫡支二房嫡长子?”
江屿点头,“嗯,咱们补给不足了,如今市面上也买不到粮食了,李家是登州望族,想来手上多有存粮。咱们送重礼、卖一卖亲戚的情面,想来能够匀出来些许。”
“那届时就要靠堂兄了。”
“好说,我先去打头,谈好了若有余下的,你们再用东西同李家换。”
登州府城看着比当日扬州城还要艰难,车队进城的时候,着实被街上三五成群沿街乞讨的百姓惊了。城中各家关门闭户,偶有几个拎着空布袋子的路人也是紧锁眉头,步伐沉重,一脸苦相,时不时还要哀叹几声。
周二忧心道,“这登州城怎么也是这番情景?乞讨的百姓比扬州城还多。”
路边一直看着车队的老者说话了,“若非家中无粮,谁又愿意睡在街上乞讨?况知府大人开了粮库每日给城中乞讨者早、晚施粥,若非家中还有粮,抹不开面子,我这老汉都想去乞讨了。可如今排队领粥的人越来越多,粥一日比一日稀,也不知还能挺到哪一日。”
江屿没有再听,各家各自找客栈投宿去了。江屿安置好家小,同吴汐说了一声,才换了一身体面的衣裳带着人抬了一箱东西往李家去。
吴汐站在客栈的窗前看了一会儿江屿的背影就又坐回了桌前,桌上放着这一路上的舆图。
图上三个地方都被圈了出来,一个是禹州,一个是京城,这两个地方并不顺路,还有一个是这两条路线的分岔口桐城,其中禹州那个圈颜色深些,看得出来其主人心中的复杂。
禹州正是成王封地,此地位于登州东北地带,靠海,山高林密,耕地少,百姓也少,与外界联系并不紧密,若非十五年前成王带着十万大军就蕃,又让这十万大军解甲垦荒、娶妻生子,恐怕早已经被人遗忘。
到了如今,禹州休养生息多年,被人忽视的成王已经异军突起,成了手握重兵的一方诸侯,就连朝廷也不敢小觑。
吴汐是知道徐阁老去了成王身边的,如今大齐朝已经内忧外患,新帝软弱,卫国公、刘阁老两派势同水火,极力打压朝中官员,扬州科举舞弊一案就是卫国公一派设的圈套,若非当日火烧贡院,不知还要牵扯多少无辜官员。
再者,这旱情不知还要持续多少日子,她是想去禹州的,一则日后的局势谁也说不清楚,但成王兵强马壮,筹谋多年,怎么也叫人安心些。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