节制捡了一条疯狗。
深渊中的人都这么说。
节制是谁?如果这样问了,大部分人又很难说清楚。
见过她的人很少,能留有什么深刻印象的人就更少。
但在那条疯狗第十三次迫不及待给所有人展示自己的项圈时,大家也总算知道了。
狗是有主的。
主子叫做节制。
那天正义淋着滔天大雨从街头一步一步到街尾,一路泥泞,一路血浆。
街尾节制撑着一把透明的伞。
正义抹一把满脸的雨水和血水,拖着那把节制扔给他的长刀。刀尖在地上划出一条深深的壑,血色的泥烂了一地。
“要回家么?”节制白衫白裤,透明的发和冰一样剔透的眸。
“回。”正义嗓子已经半哑了,嘶喑一个字便闭口不言,黄色的发湿成暗金色,一身黑衣,雨水冲刷下来淡红色砸到地上。
第三王储来寻找追随者了。
不知何人何处传来的消息,转瞬在深渊掀起动荡的澜。
“啧。”消息传进正义的耳朵时,人正歪在树上晒着仿佛腐朽了将近万年的皮囊。
来这里寻找追随者?
所有烂在泥里的人都在疑惑。
节制收拾好被翻得纷乱的书架,从第三行数了九列,抽出那本泛黄的薄书。
“你究竟来自深渊,还是降自星空?”
高塔的黑诊所依旧熙熙攘攘,满目残肢和哀恸。
“我这里不欢迎恶犬,有主的尤其。”一身白大褂的医生推推眼镜,面目冷肃。
灯光昏微,白色床单上僵着黑红的血块,揉皱了塞在墙角和床板的缝隙中。
正义偏着头,越过左肩的刀伤看向坐在身旁的人,“节制,要么回家?”
“还请高塔医生平等对待所有病人。”节制纤白的食指敲在发灰的玻璃桌上,荡出清脆的一声响。
“昨天晚上赌局是你毁的。”高塔在和正义说话,目光却望向节制。
正义呵了一声,“是审判过界了,不管他背后站着谁,深渊的规矩不能变。”
“他背后是第五王储。”高塔缠上最后一圈绷带,从一旁的托盘里拎出剪刀。
第五王储。
节制的手微微抖了一下,满杯的茶水溢出来,淌了满桌。
节制搬来这条街已经将近两年了。
她没什么存在感,搬来时候悄无声息,住下来了也激不起半点水花儿。
搬来之前听过太多关于这条街的传闻,搬过来后却又似乎什么都没变。
这条街上的确太多可讲的故事,谁捅了谁一刀,谁挨了谁一个枪子,谁抢了谁婆娘,谁又和谁上了床。可这条街上又没一个故事,烂在泥里的人们扑腾着活得挣扎,谁能想起回头看风景。
节制大概是个异类。
搬家那天他盯着街口飘飘荡荡的一块脏红色袋子,渐渐看清了下面伸展的一朵白色小野花。
对了,节制忽然就想起来,当初那个孩子也是拿了这么一个红色袋子,只是崭新的,鲜艳的很。
袋子里一块奶糖,黏糊糊,被太阳晒得发热。
“你吃么?很甜的。”记不清面容的孩子弯着眉眼和嘴角,背景是大片大片缠绵的夕阳,仿佛神被供祭在神坛,光芒万丈只在身后涂抹。
那是节制第一次吃糖。
深渊中糖是王储才能尝到的滋味,节制不知道对方从哪里得来的糖,又为什么要给她。
无端又突兀的甜腻,几乎让人泛呕的黏腻,以及晒足了太阳的闷闷温热。
一切都被记忆模糊成无上的滋味。
仿佛她早早欠了一笔债,尽数的被这块糖垫付归还。
“我就知道你会喜欢。”孩子于是笑着虚揉节制的头顶,一双遍布伤痕,脏兮兮的小手。
“中午吃什么,我去买。”正义从卧室里裸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