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仪叹了口气，貌似惆怅地继续道：“可昨晚那会儿已经是三更半夜，若是殿下贸然离开只怕连投宿的客栈都找不到。”
“我只能苦劝殿下暂且留宿县衙。可殿下已经铁了心要离开。我明白，他是想说：百姓都在受苦，他又怎能享福？就算没有住处那又如何？权当是体会百姓之苦了。”
七杀听完这番话，沉默了半晌才缓缓回道：“属下明白了。”
当天上午，三皇子心系万寿县百姓以至于内疚落泪的消息传遍了府衙。
很快，这消息又飞出了府衙传到到了万寿县的各个角落。
传得多了，这消息就越来越丰富，越来越感人至深。
百姓们议论纷纷，或感慨，或感动，或猎奇，或嘲讽。
“三皇子真是个好人啊！为了我们老百姓，他半夜觉都睡不好，就一心想着要替我们老百姓办实事。”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三皇子有此赤诚之心，是我万寿县百姓之福呀。”
“咱们万寿县早该好好查查了！去年明明没有天灾，我们家还丰收了，到后来不知道怎么的粮食就没了，凭白的让咱们遭殃。三皇子这次来得好啊，一定为我们做主呀。”
客栈里，身穿便服的霍渊听到这些话，原本有些复杂的神色顿时变得严肃起来。
去岁，万寿县发生饥荒，朝廷是知道的——毕竟，万寿县是京都下辖的大县，消息很容易就传到京都去。
霍渊一直都觉得这场饥荒来得蹊跷，如今听到客栈客人的这句抱怨，越发觉得事情不简单。
守在霍渊身旁的一众侍卫则是表情十分精彩。
他们纷纷以目示意，暗搓搓地想：原来他们家殿下竟然有此等赤诚之心吗？他们原本还以为那一晚殿下落泪是因为裴三爷玩得太过了呢。
“真是天真。”八仙桌边的一个书生打扮的客人满脸嫌恶地道，“诸位不知道从哪儿听来了一点小道消息就觉得那三皇子会为民做主了？就三皇子这种享受惯了的人会理解我们老百姓的苦吗？他可能为了我们老百姓哭吗？你们都被骗了，肯定是三皇子自己放的假消息出来——就想把他自己营造成一个爱民如子的好人形象。”
霍渊神情一冷，握着酒杯的手微微用了力。
他身旁的侍卫也满脸怒容，作势就要怼那人，但霍渊一抬手阻止了侍卫。
这时，有客人愤怒地驳斥道：“你这人心肝怎么这么黑呀？三皇子怎么就不能为我们做主了？我就相信三皇子为我们百姓落泪了。我大周难道就不能有一个廉洁爱民的好皇子了？”
“你是三皇子的狗腿子吗？”那书生样儿的人怒道，“去年闹饥荒，有多少人都过不下去了？你们是自己忘了吗？你们自己摸着良心好好想想，你们家里难道没有饿死的人吗？有没有人甚至杀了婴儿来吃？！就这样的日子怎么还过得下去，不如反了算了！”
这人说到此处，猛地一拍桌子，腰杆挺得笔直，端的是一副铮铮好汉样儿。
百姓们虽说都想安安稳稳过日子，但听他这么一说，有的人血气上脑，也跟着起身叫嚷道：“反了算了！这日子根本过不下去了！一群狗官把我们折磨成什么样子了？都说万寿县富裕，其实我们百姓哪里富裕了？钱财都被那狗官刮去了！”
“反了算了！”人群里又有一个人怒气冲天地叫嚣道。
霍渊冷眼瞧着这一切，心里头掀起了惊涛骇浪。
据朝廷得到的消息，去岁万寿县闹饥荒不假，可这场饥荒事件很快得到了解决。
当时的万寿县县令因为应急措施做得好，还得到了朝廷的嘉奖，之后此人就被调去京都任职，所以就空出了万寿县县令这个缺。
按道理说，万寿县百姓如今该安居乐业才是，谁曾想民怨民愤竟是已经到了如此地步——随便一个人站出来煽动一下竟是都有不少百姓响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