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夫人叹息着摇了摇头,嗓音低了下去,缓缓道:“晏将军自然是清楚的,可朝中无将,军情又等不起。”
“当时朝中唯一能用的猛将就是你阿爹了。”
“可你阿爹在前线抗击突厥。”
“难道要等到你阿爹击退突厥再折返回来镇压前朝叛乱吗?”
“这不可能的。军情瞬息万变,若真那样等着,大周朝还在不在都得另说。”
“为了稳固大周江山,晏将军只能请战。”
裴仪幽幽接口道:“陛下也只能同意。”
裴夫人摇了摇头,低声感叹道:“晏将军主动请缨的奏折到达朝堂时,陛下当着文武百官的面雷霆震怒,怒斥晏将军不守本分——一个辞官之人还想肖想兵权。”
裴仪愣怔,心头如同打翻了五味瓶,实在是复杂得很。
陛下这番话,表面上是在斥责晏崇道,实际上是在维护晏崇道,是想堵住那些意图劝服晏崇道出征的人,更是在心疼晏崇道,怒斥晏崇道不爱惜身体。
“最后,晏崇道亲自赴京入宫。没人知道他与陛下究竟谈了些什么。”
“大家只知道晏崇道在宫中逗留了三天,最后被陛下任命为天下兵马大元帅,全权负责镇压叛乱。”
裴仪一时没了言语,虽是听别人的故事,心头却说不出的难受。
裴夫人赞许地道:“晏崇道将军的确用兵如神。”
“那前朝叛乱原本迁延了三个月都镇压不下,还有蔓延之势。”
“可晏崇道亲自领兵出征后,竟是一个月之内便平息了叛乱。”
“但是……”
裴夫人沉吟了许久,最后才唏嘘不已地道:“晏崇道将军病情过重,病逝在了战场上。”
裴仪虽说已经料到这种结局,但心中还是难掩感伤,眼眶都有些发红。
裴仪幽幽回忆道:“大军班师回朝那天,陛下看到晏将军的棺木,当场便吐了血,直接晕厥了过去。”
裴仪惊愕莫名,虽说她已经从阿娘嘴里知道陛下与晏将军感情甚笃,但怎么也想不到就陛下这种多疑冷血的人竟会因为心上人的逝世而哀极吐血乃至晕厥。
裴夫人怅然道:“此后,陛下一直昏厥不醒。”
“太医告知你阿爹,不是陛下不能治,而是陛下不想醒,若是再这样拖下去,陛下会直接在昏迷中毙命。”
裴仪委实惊愕不已,心头确实是说不出的触动。
想来,陛下根本就无法接受晏崇道将军的死,当时是想与晏崇道一并去了吧?
裴仪诧异又好奇地道:“那最后陛下是怎么醒的呢?”
裴夫人摇了摇头,低声道:“具体内情就得去问你阿爹了。”
“我只知道,你阿爹从太医那儿得知消息后,便出门了一趟。”
“次日,晏将军的副将就入宫了一趟。然后,陛下就醒了。”
裴仪不由得长长叹了口气,摇头不语。
裴夫人垂眸看着手中团扇上的福寿绵延图样,低声道:“此后,宫中无人敢提晏崇道将军,就怕又惹了陛下哀思。”
裴仪怅然不已。
她就说似晏崇道将军这等功勋卓著之人怎么会一点传闻都没有。
原来是朝野上下的知情人都不敢提及。
“哎呀……”裴夫人突然脑中灵光一闪,后知后觉地感慨道,“陛下应该不知道萧家大公子在晋州疯传与你两情相悦吧,不然还不得恨死你呀?”
“啊?”裴仪还沉浸在伤感之中呢,一时间脑子没太转得过来,理解不了自家阿娘这跳跃的脑回路。
“晏落鱼那是晏崇道的嫡亲闺女啊。”裴夫人蹙着秀眉道,“晏落鱼和萧君集(杜衡)谈婚论嫁,结果萧君集说心悦于你不想婚配。”
“你说晏落鱼得多憋屈啊?”
“要是让陛下知道晏落鱼这么受委屈,你还能有好果子吃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