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雍边境平阳城,曲岚街,人流不息。
身着短打的小贩,将一块粗布,铺开在较为平整的青石道路两旁,摆上自己即将售卖的物件,便成了一门营生。
讲究一些的贩夫,则会请来木匠,出一百八十文钱,搭起水曲柳的红摊,多下来的边角料,还能打把高脚凳子。
范五卒便是这些小贩中,较为特殊的。
他的红摊,不售货物,做的是说书这一行,无本买卖。
他是家中第五子,原本上面还有四个哥哥,五兄弟皆为士卒。
九年前,大哥、三哥、四哥相继死在北荒铁蹄之下,尸骨无存。
八年前,二哥被前线败退的乱军杀死,比起上面三位兄弟,要体面些,留下具断头的尸体,落叶归根。
七年前,上前线的名册中,出现了范五卒的名字。
世道吃人,要范家绝户。
范五卒骂过贼老天不开眼,骂过皇帝不管老百姓死活。
读者
骂累了也没法子,还得硬着头皮上。
上了前线,若是运气好,打两仗没死,升个官,不再是冲在最前面的炮灰新兵,兴许还能保住命。
若是不上,那就是抗旨,巡抚老爷衙门内的狗头铡下,这样冤死的犟货,没有一百,也有八十,范五卒自然是不想重蹈他们的覆辙。
或许是骂醒了老天,也或许是范五卒命不该绝,刚到前线第三天,北荒退兵,两国不打仗了......
解甲归田,范五卒重拾圣贤书,成了平阳城为数不多见过世面的读书人。
从军生涯,学问荒废不少,好在十几年读书的底子仍在,不日他便考上秀才,前途也敞亮许多。
然,他却爱上了一个女子,青楼女子。
范五卒为了娶她,不惜花尽家财,为其赎了身。
一时间,范秀才八抬大轿,十里红妆,明媒正娶了个青楼女子,震惊了整个平阳城。
范五卒不在乎世人怎么看,一厢情愿的认为两人会白头到老。
现实却很快给了他迎头一棒。
女子习惯了锦衣玉食的生活,哪忍受得了没钱的清贫日子。
两人成婚不到两月,女子趁着范五卒出门为她买安胎药之际,与一海商私奔。
范五卒娶青楼女子,成了范家村那些嘴碎妇人饭后的谈资,如今青楼女子又与人私奔,更是让他沦为整个平阳城的笑柄。
女子走后,范五卒沉沦过一段日子,无人知晓那段日子他去了哪,经历了什么。
后来,曲岚街头,多一红摊,与一说书人......
“昨日荒郊野外,只见白骨交加,无言无语卧荒沙,又被风吹雨洒,活时堆金积玉,死后那个荣华,三寸气断咬银牙,仰面西江月下......”
范五卒故事讲罢,眼眶泛红,可见用情至深。
台下围坐一群儿童,或目光呆滞东张西望,或闭眼凝神发出轻微鼾声,无一人拍手叫好。
范五卒望了一眼红台之上,只有零星几枚铜钱,许是这些孩子长辈丢下,当做看护自家孩子的小费。
无可奈何,将铜钱一一拾起。
“这道家故事,大人不爱听,儿童又听不懂,看样子,明日得换个题材了!”
范五卒郁闷的想着。
啪嗒——
一两银子落在了红台之上,范五卒瞟了一眼,脸上依旧淡然,心中却是暗喜,看向来人。
红摊前,站着一男一女两名少年,瞧着大概十三、四岁的模样。
少年名叫陈初一,大年初一所生,按照民间的说法,大年初一生的男娃,命硬,一路坎坷。
陈初一长相平平无奇,穿着更是普通,浅蓝色的粗布衣裳,真不像是能掏出一两银子的主。
他牵着的少女名叫流萤,身着上好的绫罗绸缎,漂亮的脸蛋,虽还未张开,却也十分水灵,想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