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渊——再次来到药房。
太阳将要落山,日影西垂。
药房门前也没有了人影,我迈步走入。
一进门,就看见了两侧挂着的一副对联。
上书:
但愿世界无疾苦,
宁可架上药生尘。
我微微沉默了一下。
这遒劲方正的字体,一看就是师父的手笔。
而上面书写的内容,给了我心灵不小的震撼。
药绝手里正拿着一本古籍看着,没有发现有人进来。我走到他身前,轻声道:“药师。”
老药师放下书,怔怔的看着我,眼中的震惊比我更甚:“樊篱?你终于回来了?”
猝不及防,我眸色一暗。
都多久,我没有听过这个名字了。
……
五年前,那件事发生过后,我便不再用“樊篱”这个名字,化名为“渊”。
这五年来,知道“渊”这个名字和“不测”的称号的人越来越多,他们却不知道,玄青大陆曾经有过一位名叫“樊篱”的少年。
面对老药师叫出的这个名字,我没有反驳。
药师接着又问:“你现在……还没原谅你的师父吗?”
我没有回答,也不知该怎么回答,只是轻声问道:“您,就是‘药绝’梅念生,对吧?”
药绝怔怔的看着我,半晌,喟然一叹:“你不应该为此来找我,打扰我的隐居。
“真正的‘药绝’,已经和‘风绝’一起死了。”
老药师将古籍往桌案上一扔。
书页在风中翻动。
上面写满了晦涩难懂的药方,边上还有密密麻麻,细若蚊腿的注解。
书籍边角没有任何起皱,看得出所有者保存得很用心。
唯一缺了一角的最后一下,上面有着鲜红的印戳,上面写着“……自用”,前面的名字却被人小心地裁掉了。
我也收集过不少所谓“药方”,不是破损就是缺页,字迹潦草不清,药材和用量都含混其词,唯有最后“梅念生自用”的印戳是如此显眼。
现在我已经找到了真正的药绝,他却裁掉了自己的名字,跟我说,他已经死了。
我轻声道:“我来看病。”
老药师凝视着我,半晌,叹了口气:“看吧看吧,谁让我是医者呢。今天刚刚开业,就不收你钱了。”
我没有回话。
刚刚开业?
若不是上午来过一次,我可能真的会被骗过去。
药绝话锋一转:“不过,你要答应我一件事。去见你的师父一面,让他看看你。”
我微不可察的点点头。
我答应别人的事情,一定会尽全力完成。
药绝:“进里屋来吧。”
他在药房门外挂了一个“急事请敲门”的牌子,关上了药房的大门,上了闩。
走入里屋。
里屋的陈设极为简洁,一张床,一个小桌子,几本书。
墙壁上空无一物,除了淡淡的药草香味,没有任何迹象能看出他是一位药师,更别说是“药绝”了。
他让我坐在椅子上,面色凝重的看着我的眼睛。
我:“……”
其实我想让他看的病不是眼睛。
我正想动作,药绝低声一句:“别动。”
我一动不动。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他的额上浮现了一层细细的汗珠。
最后,仿佛认命了一般,颓然往椅背上一靠。
“抱歉,我治不好你的眼睛。”药绝轻轻摇了摇头,有些自嘲的惨笑着说道。
可笑啊,实在可笑。
被世人尊称为“药绝”,却无法为他们治愈所有伤痛。
老药师伸手拂去额上的汗珠,仿佛用完了全身力气,整个人都散发着一股淡淡的丧气。
安添夏如此,现在亦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