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以为她七年前就死了。”
鞠宇航一口酒下肚。
“鞠梓是我唯一的亲人了,跟我妈一样手术台上没的。”
“我也以为她早没事了。”郑家铭看着着手里那枚攥了一下午的戒指。
“她还给你生过一个孩子?”鞠宇航死盯着郑家铭。
他想要知道,这七年来,在鞠梓身上发生了什么。
自己的妹妹,鞠龙死前亲口说的,一个跳河死了的人,怎么会跟郑家铭生活在一起。
七年前,鞠龙明明跟他说鞠梓结婚了,跟一个镇上的人人皆知的恶犬——刘浩。
“刘浩的,肺部感染死了。”
郑家铭垂着眼,一杯接着一杯的灌着闷酒。
“鞠龙打牌输了钱,欠刘浩他爸刘洪波两万。刘洪波把鞠龙绑了叫他还钱。鞠龙拿不出,刘洪波拿你威胁鞠梓,说要给你放血。刘浩正好看上鞠梓了,你老子又问他们要了两箱酒就把鞠梓抵了。”
鞠宇航跟鞠梓是同一时期认识的郑家铭。
那年郑家铭转学到小镇上,住在鞠家后面一排的房子里,在镇上只有唯一的一个中学三中读书,和鞠梓在一个班。
初二11班。
几乎是每个学校都有的那么一个,成绩最差,学生最难管教的差生班。
鞠梓成绩很烂,从小狠犟,很护家。别人说她什么可以,但是听不得别人说家里的闲话,小学就跟十几岁的初中生打过架。
上了初中就被人说成了小混混,但她并不认为这不好。背后的指指点点也好,家常便饭的话茬也好,起码不敢有人当面,说她有个没用的赌徒酒鬼爸和胆小怕事的哥哥。
她身边总有叽叽喳喳的一群人,但是没一个真心的,她也试过真心相处,但是似乎收获的难免是些难听的话和背叛。
街坊邻居说她没心没肺,家境不好,还不跟她哥一样靠学习寻条出路。
她听到这些话也不生气,她不傻。从那些镇口站着嚼舌根的中间女人口中,她当然听出了街坊对她的厌烦中有对鞠宇航成绩好的认同。
她哥,鞠宇航学习成绩很好,她看到过鞠宇航的每一本课本最后一页写着的“中国医科大”。
那会她才刚上初一,她当时就下定决心,一定要让鞠宇航上大学。如果鞠龙不给钱,那她就去打工,她什么苦都能吃。
她活在烂泥里可以,但她要把他推出去。
她很烦鞠宇航的内向和软弱,她要保护他。她很小的时候就看到过,鞠宇航被比自己小的小孩欺负了也不会还手,只会偷偷抹干净眼泪,往家跑。
她才不会那样。
她是少年,有着十五六岁的模样,一言一行上的没心没肺。她看似毫不在意的皮囊之下,有看透世态的眼光和心志,加持一颗与自己格格不入,蠢而自知的心。
她很小的时候就知道那个所谓的生锈的大铁门背后的,连热茶热饭都不能提供的冰冷“家”迟早会散,但她还是自欺欺人的努力苦苦维持。
她早就不要自己了,以至于她后来,为了那个家可以把自己的身体出卖。
或许她也有在某一刻,被自以为的坚持而感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