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名认证之后,白皝有了自己的专属页面。选了一个距离最短的,他按下了“接单”按钮。天气冷了,路上的车比夏天少了很多。短短三公里的路程,不守规矩的司机还是让他有点生气。想到自己是出来挣钱的,白皝没有像往日那样破口大骂。乘客是个年轻男子,一个人,目的地是夜总会。在晚上,打车的人多半是去娱乐场所,那似乎是一条铁律。这些人既有钱又有闲,白皝很好奇这些人靠什么为生,总不可能都是继承遗产。他很想和年轻男子聊聊,但对方看起来并不想说话,白皝于是也就没有开口。到了夜总会,对方通过手机支付了费用,白皝说了声“慢走”,对方没有回应。不费吹灰之力,白皝挣到了五块钱,他很高兴,备受鼓舞。他的出租车司机生涯就这样开始了,他很满意。过了十二点,送完最后一位乘客,他把车停在路边,算了算这一晚上的收入,超过一百五十块。如果能保持这样的水平,一个月下来,光是开出租这一块,收入就能和原先干助理研究员的时候持平。要说有什么不足,那就是三百六十五天得没日没夜地干,没有休息的时间。有舍有得,白皝明白自己没什么好抱怨的。陶渊明不为五斗米折腰,所以只得躬耕陇亩,这很公平。
回到家已是十二点半,白桂梅在学习,安粉花在看电视剧。听见开门的声音,她俩一齐跑到门口,迎接白皝的归来。
安粉花道:“累不累,我去给你倒杯水。”
白皝道:“不累,还挺消闲的。”
安粉花道:“怎么样,开张了没有啊?”
白皝笑道:“不开张,我难道在外边晃悠到现在?”
安粉花道:“接了几单?”
白皝道:“我没数,就看了看收入,有一百五呢!”
安粉花喜道:“这么多,我老公可真棒!”
白皝道:“本来想给桂梅买点宵夜,结果沿途的门市都关了,出摊的也都收了。明天吧,明天给你买。”
安粉花道:“吃什么宵夜,都胖成这样了。昨天我就跟她说了,以后不许吃宵夜。晚饭可以多吃一点,但宵夜是绝对不能再吃了。”
白皝道:“偶尔吃一下,也没什么关系。我算过了,照这个样子,不仅咱们那套房能保住,刨去开销,每个月还能有点积蓄。这么一来,桂梅上大学的费用就不用愁了。”
安粉花道:“这个营生虽然不错,但到底不是长久之计。等把房贷还完,你就不要再干了。桂梅上大学走了,就剩下咱俩,有那点工资足够了。”
白皝笑笑,未做声。
安粉花续道:“你别嫌我唠叨。保安这个工作,你不可能一直干下去。人活脸树活皮,咱们不要求大富大贵,人均水平总是要达到的吧?现如今冯刚也走了,你的仇家没了,新的所长很快就要任命,等宣布了,你还是跟人家亲近亲近,说说你的难处,想办法回实验室去。你长的就是个搞研究的脑袋,在保卫部干,就是你自己哇能甘心呢?”
白皝道:“你又要劝我给人送礼?这件事不用再说了,没得商量。这叫行贿,懂吗?老白家上上下下祖祖辈辈都没人干这种事,我能去干?没得辱没了先人名分!”
安粉花道:“又拿你家先人说事!我就奇了怪了,你家先人是当过皇帝啊还是当过宰相啊,明明都是些老实巴交的农民,你怎么老搬出他们压我?但凡有个王侯将相,也行;再不济,县官道台也行。连个师爷都没有,要啥没啥的一家人,咋让别人服气呢?”
白皝道:“不管有啥没啥,反正行贿这种事我不干。要是能干,年轻时候早干了,也不至于拖到现在。我看见那些脑满肠肥的废物就来气,让我给他们送礼,门也没有!我宁愿开一辈子出租,吃苦受罪我认了,心里敞亮比什么都强!”
安粉花道:“你就是个死脑筋,我怎么会嫁给你,当初瞎了眼了我!吃你的苦、受你的罪去吧,没人管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