卧室里,两个人背对背坐着,一个坐东边的床沿,一个坐西边的。男的看起来很沮丧,女的面带愁容,还夹杂着愠色。男的叫白皝,女的叫安粉花,他们是两口子。
安粉花道:“你就说你去不去吧,别的都不用说。这么大人了,连这点儿好赖都分不清。”
白皝道:“我不去,已经说了好几遍了。你不用再啰嗦,今天你就是说出花来,我也不去。”
安粉花道:“白皝,我跟你过了半辈子,没有功劳也有点苦劳吧?我为这个家付出了这么多,从来也没要求过什么回报,这次算我求你行吗?你听我这一次,拿上东西去看看人家,给人家说点好话,那能有多难,逢年过节我不是也这么干呢吗?你这么有学问的人,受过高等教育,难道还摆不平这点小事?”
白皝道:“哎呀行啦,你别说了,我烦着呐!”
让白皝这么一吼,安粉花果然不说话了。过了片刻,白皝回过头去看她,她肩膀一抽一抽的,自然是哭了。白皝心里过意不去,便降低了调门道:“退一万步讲,就算我肯去,也没什么用,鲍春华是冯刚的的小姨子,他要提拔自己的小姨子,是我去看看他就能改变的吗?”
安粉花道:“能与不能,你试也不试就知道了?你每次都给孩子讲科学理性的大道理,怎么到了自己身上就这么武断?”
白皝苦笑道:“这种事情有什么好科学理性的,结局用脚后跟也能想出来。别说是眼下这个节骨眼,就是平时,我若找冯刚办事,他也不可能给我好脸色。”
安粉花怒道:“他为什么不给你好脸色,他无缘无故就不给你好脸色?你自己什么样你心里清楚,就是再换一百个领导,就你这个样,谁也不可能给你好脸色。”
白皝不吱声,眼睛盯着地板,坐着一动不动。十月下旬,正是每年刮风的时节。屋外北风呼啸,吹得窗棂吱嘎作响。
安粉花续道:“早就让你活泛一点,机灵一点,跟领导走得近一点,从结婚说到现在,你啥时候听过?你说你,要学历有学历,要能力有能力,要是早听我的,能落到今天这个地步?”
白皝梗着脖子道:“正是因为要啥有啥,我才不去摧眉折腰事权贵。单位里那些舐冯刚卵蛋的,尽是些不学无术之徒、卑鄙下流之辈,我看不起他们,更不可能像他们一样干那些徇私枉法的勾当!”
安粉花道:“你看不起人家,就跟人家能看得起你似的。再说了,你有什么本钱看不起人家?那些跟你一块进研究所的,现在大小也是个主任了,再不济也是研究员级别的,就你还是个助理研究员,你还瞧不起别人,你哪来的勇气?这可倒好,现如今连助理研究员也不让你干了,让你看大门去,你都四十好几的人了,你这张脸往哪搁?”
白皝怒道:“看大门怎么了,看大门也是为现代化建设做贡献,看大门我也比别人看得好!”
安粉花道:“有什么用,我就问你有什么用?你看得再好,能混个一官半职吗?别说混个一官半职了,你看得再好,能重新变成研究员吗,助理的也行!一天到晚就知道跟我喊,算什么出息,有本事你到外面喊去,跟冯刚喊去!”
白皝道:“我没喊,是你在跟我喊。”
安粉花嗔道:“我跟你喊,我为什么跟你喊你心里没数吗?都到这份上了,你还不肯去找冯刚,接下来怎么办?鲍春华把你的岗位占了,你去看大门,工资不受损失?房贷怎么办,车贷怎么办,孩子教育怎么办,父母治病怎么办,一家老小生计怎么办,你想过没有?”
白皝嘟囔道:“车到山前自有路,船到桥头自然直。”
安粉花哭道:“白皝,你自私了一辈子,年轻的时候我惯着你,允许你有个性,但你不能到老还这么自私。你可以看不惯他们徇私枉法,但你不能拿一家老小的生计作愤世嫉俗的筹码,让这一大家子人跟着你吃苦受罪,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