着一车红枣进了兵备大院,娴熟地解开挽绳,摸出烟袋,点燃了烟锅,静静蹲在车旁。
谢兵宪身穿常服,急匆匆从内院迎出来,对枣贩子拱拱手道;“雷百户。”
打扮成枣贩子的是保定府锦衣卫雷恒百户,雷恒曾在京城任职,和谢兵宪是同乡,曾经关系不错,虽说锦衣卫是皇帝亲军,朝廷规矩不得和官员交结,实际上私下里和官员交集甚密,只要明面上注意些,是没人管的。
“谢大人,人多眼杂,称呼在下姓就好。”
两人一边寒暄一边向内堂走。看雷恒衣衫单薄,谢兵宪皱眉道;“雷恒大人,你办案需乔装打扮,但滴水结冰的天气里,怎么也得穿暖和啊!”
雷恒苦笑道;“在下现在真是窘迫至极,新皇登基,恼恨锦衣卫助纣为虐,成为魏忠贤的爪牙,所以对锦衣卫颇为苛刻,文官对锦衣卫更是积怨深厚,在下已经很久没得饷银,谢兵宪委托之事,我多方行走调查,盘缠还是靠贩枣维持,现在不用乔装打扮,我已经是地道的枣贩子。”
“有些苛刻了,你们毕竟是为皇家做事,如此境况如何办事啊?”
雷恒摆摆手道;“天威难测,在下离开京城,也是脱离京师泥潭,魏忠贤身死,牵连的锦衣卫官员众多,在下虽然生活窘迫,好歹活着不是。
实话说,要不是大人央求在下办事,我宁可老老实实在保定府当小贩,你易州不错,此处贩卖货物得利远远高于保定府,在易州贩卖货物也是条活路。”
两人落座,谢兵宪道;“天子亲军竟成了贩夫走卒,实非国朝之幸,雷大人,易州之事探查如何?”
雷恒又点燃一锅烟,眯着眼道;“有意思啊!在下走访了九龙社,拒马河河道,参将后山大院,得到一些线索,你那个剿匪的李银河百户不简单啊!
诡异的是,线索杂乱了,我无法给你提供实证,我怀疑其身边有江湖能人相助。”
谢兵宪沉着脸道;“那李银河只是卫所百户,有个杀才叔叔帮助,倒是敢于担责,你的推论如何?如果这百户是个害人的坯子,本官定将其扼杀在萌芽之时。”
“祸害倒不至于,只是这百户行事狠辣,睚眦必报,打败土匪,接着灭了肇事的冯家,逼迫白家赔了几千亩肥田,我听说还接受了商会谢会长在泰宁山下的两所道观。
其控制的易水湖,百户老营封锁极为严密,我进不去查勘。
要说有异心,他又和税监高洁打得火热,实在无法判断其心思,初步看,这李百户要成为易州豪强啊!”
豪强在任何朝代都是社会毒瘤,国朝初期,太祖太宗铲除了豪强,到此时,豪强不仅早已出现,而且已经做大,皇权不下县是事实,已经尾大不掉了。
“我查阅了其身世来历,倒是简单,其祖父从山西被勾到易州补充卫所旗军,其祖父还有一个妹妹随行,路途失散,妹妹乞讨到涿州,落户在涿州城郊,只是命运坎坷,其夫其子接连病死,族人认为不详,把她赶出村子,谋了其夫的田产,这老太太在郊外一处三义庙搭了个草棚子,平日纺线洗衣过活。
其叔谢宁,早先在辽东卫所,跟其父结拜,据说曾经是土匪,后加入边军当夜不收,到了易州,照顾李银河,倒是规规矩矩。”
“李银河现在得了钱财,可有欺男霸女恶事?”
“我无法深入其军营,不过据多方打探,李银河倒是急公好义,对灾民安置妥当,和兵士同吃同住,生活很简朴,灾民称之为大善人。
实话说,我还真看不透这个年轻百户。”
谢兵宪起身边踱步边道;“缙绅豪强做大,不是我们能阻止的,冯家倒下,涞水自然会出现新的豪强,李银河想取代冯家也未为不可,此子能力出众,我能坐稳兵宪位置,还多亏其出了死力。
其心性如何,还需试探,国朝以孝治天下,他不是还有个孤苦伶仃的姑奶奶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