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战马停蹄,已经是日落西角的时候了,赵士程看着熟悉的良缘寺门却没有想着进去。他下马,看着傍晚前一刻的天霞。
黑色的云飘在天穹的上空,也不急着把这片天占领,只是目送,目送着落日的退场。落日不住地放慢着落下的步子,想让自己的光在这片天上多留一会,可是没人在意,像被遗弃的小孩。曾几何时,这片天穹的一寸一里之间都是他的光晕,而天穹之下的万物因他而生长。不过曾几何时绝不是今时当下了,没一会的时间天空就暗得看不见光了……..
赵士程缓缓地叩响了关着的门,门扉缓缓推开,来的人熟悉,悟白主持。
两人坐在熟悉的大树之下,相视一眼,谁都没有开口,明明那么熟悉却好像在彼此的记忆中都上了一层薄薄的雾。雾里看人,最陌生。
“师傅。我回来了。”赵士程先开了口,声音沙哑是强忍了哭腔,不过声音听起来和脸一下子对不上号。悟白捻着佛珠,看着赵士程只是讲:“回来就好。回来就好。”他一遍一遍地重复,讲到第二遍就红了眼,悟白在心里暗骂着自己:佛说成佛得放下七情六欲,可你一下子就忍不住了,怕是此生和佛法无缘了。罢了罢了,一把年纪了,也不指着这个了。
“德甫,你几时回来的?”悟白忍了泪水,问着赵士程。
“今日午时到的望京。”
“可去见过唐姑娘?“
唐姑娘三个字落到了赵士程的耳朵里,就像是石沉大海。他知道他该是摆明自己的,把唐琬当作不起眼的小石头,但他做不到,心里的那片海落下的是巨石。也没激起浪花,当然不是因为不在意,相反太在意了,心里的那片海被巨石填满了,海水都溢了出来,洒得心里的每个角落都是。
赵士程吐了好长的一口失望,对着悟白说:“唐姑娘嫁人了,就不去见了。“他说的是实话,但也不是。只有他自己知道,进了望京城他第一个赶去的地方是天作街。他在天作街的人群中,看了红妆十里,八抬大轿被喜夫抬过了白首桥,桥的那边就是陆家。他看着轿子从身边过去,他幻想着来一阵妖风吧轿子的轿帘吹起,露出那张他在梦里见过无数次的脸。不过幻想归幻想,不过就算幻想成真他也看不见那张脸,因为那张脸上还有红盖头。可这样想着,在那轿子经过时,心里的难过失望就小一点。
悟白看着失落的赵士程,嘴角微扬用挑逗的语气对着赵士程说:“你没去找她,她可是来找你好多次了。”
赵士程缓缓地抬起了头,有些释然问向悟白:“师傅你是说,唐姑娘来找过我?”、
悟白没有直接回答赵士程的话,而是从口袋中掏出了一串珠子,珠串已经泛着岁月的光泽一看就知道不是一般的材质。
“德甫,你走了以后,唐姑娘来过你。而且,不止一次大概是每年来个两三趟吧。每次我看她来,就四处走动着找着你的身影,找不到你就来问我。我对他说你出了一趟远门了可能要很久才能回来,每次这么说,刚开始她还问东问西问关于你的好多消息。再后来啊,她就不问了,每次都那么几句估计她也听腻了。这串珠子就是她最后一次来,拜托我等你回来交给你的。”
赵士程接过珠串,抚摸着好像这样就抹去了失去的痕迹。
“师傅,那她有没有话留给我的?”
这句话几乎是哽咽着出来的,燕海关时他孤身面对三十辽军的包围时都没有那么无助。那个时候,他知道只要撑住了就会有援军,而现在只能是他孤身一人了。
悟白看着弟子的伤心,想说点什么却好像不管说什么都没用,他从口袋中抽出一封信递给了赵士程。
“唐姑娘最后一次来的时候说本来是想亲手交给你的,但你不在就让我有机会交给你。信我不曾拆过,你看我先去睡了,一个人好好静静吧。”悟白拍了拍赵士程的肩,什么都没有再说就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