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这样遮遮掩掩的了,依我看哪,照你们这个样子,十天半月的也睡不到一起一次,也用不着吃那药了,你就是想怀也怀不上!”
亦筝被母亲这样一说,越发的不敢吭声,心里面又委屈,默默的滴下眼泪来。
她是传统守旧的大家闺秀,平生最大的愿望便是相夫教子,如何会不想有自己的孩子。
可是,她自己的愿望再强烈,也比不上丈夫的意愿重要,她的丈夫既是告诉她不想那么早要小孩,她心底虽难过遗憾,却是无条件的听他的话,默默承受着母亲一次又一次的催促责骂,却从来也没有告诉过他。
她甚至在心里替他想了无数个借口来解释,或许是他父亲的死给他造成了太大的伤害,或许他忙于生意……其实,即便是没有这些借口,她也总是体谅他的。
盛太太见了她这个样子,越发的来气,“哭哭哭,每次和你说起来你就只知道哭,没有个孩子你怎么拴住你丈夫的心,这万一要是……”
她忍了下,又去看女儿,到了嘴边的话终是没说下去,可心底的气恼又平息不下,只好恨恨道:“真要那样,那时才有你哭的!”
她说完便拂袖上楼去了,留亦筝一个人在客厅当中默默垂泪。
而同一时间,亦笙敲了敲白翠音的房门,听着她在里面应了一声,于是便推开门走了进去。
白翠音听着开门和脚步渐近的声音,却也不抬头,只管看着桌上放着的铁皮匣子,过了良久,她咬了下牙,从里面拿出几条金条,临到最后,却还是不舍得,又放回一条,然后将手上的其余几条金条往桌上一放,推向了亦笙那一侧。
“音姨这是?”亦笙有些诧异,开口问道。
“不是到处都在替抗日筹款吗,我把这个给你,你总不至于私吞了,用到该用的地方去罢。”白翠音也不看她,带了丝淡漠微嘲开了口。
亦笙虽历来与她不睦,她的语气也并不算好,可是到了此刻,却不免有些动容,轻声道:“谢谢音姨。”
白翠音自嘲的笑了一笑,“不用,我为的也不是你,是自个儿的良心。我跟了你爸爸那么些年,虽然他不过把我当个替身,可我一直忘不掉,是他把我从那吃人的地方接出来的,那个时候,他待我那样的好,虽然不过是虚的,也总归是好过的。”
亦笙闻言不免有些恻然,也不知该说些什么,只好沉默。
而白翠音显然也没有打算要她说话,自顾自又说了下去,“你爸爸临终的时候说要把办后事的钱捐出来守上海,我如今也不怕告诉你,这些金子是我这些年自己攒下来的,当然不是全部,我现在拿给你,也算是替你爸爸最后再做一点儿事。再说了,上海虽然不是我的家乡,可我也在这里活了几十年,总归是不愿它被日本人占了的。这些钱虽然不多,也算我的一点儿心意,你拿着去罢。”
她说完便也不再说话,也不理会亦笙,只管去把那个铁皮匣子重又小心的锁上。
亦笙看着白翠音,沉默了许久,终是缓缓开口,生平第一次,她对她摒弃了成见,声音里带上某种真挚的情感,“谢谢你,音姨。”
她话中的感情白翠音自然也不是听不出来,她的眼神闪烁了下,“不用,我从前待你也不好,如今又……”
她停了停,没有再说下去,只是半带凄凉半是自嘲的一笑,“罢了,不提了,谢就不必了,只要日后你们不咒怨我,也就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