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放在之前,苏子卿必然是很乐意为了她这一句话留下来的。
但是今日,他只是稍稍愣了一下,旋即对着她温和地笑了笑,“我有些事出去一趟。”
宋柔忍不住问道:“现在已经是深夜了,还要忙于政务吗?”
“是。”
宋柔没再挽留,她第一次挽留,也是最后一次挽留,她在心里默默地想着。
“你去吧。”
苏子卿从架子上取过披风,走出去的身姿清俊挺拔,宋柔目送着他出门,一直到了门口,苏子卿停住了脚步,似要说什么,但是什么也没有说,开了门便出去了。
这个人......饶是学着温亭誉那样做一个温润如玉的谦谦君子,可是他骨子里却仍旧是冷血无情、喜怒无常的。
他可以对自己用很温柔的语气,也可以对自己耍着无赖一副脸皮厚的样子,但是那双极好看的桃花眼里,却掩不住的冷意和戾气。
他说南阳王猜忌心重,其实他自己又何尝不是?
宋柔拥着被子,独自躺在芙蓉帐中,渐渐地回忆起前世她第一次涉足大牢,是为了替温亭誉求情。
她那时觉得,温家满门的确都与定王有瓜葛不错,可是向来不在庙堂置身之外的温亭誉一家是无辜的。
她在家里与苏子卿提及,苏子卿当即就沉了脸,告诉她这是李朝律法,他只是按规矩行事。
后来宋夫人亲自登门来求她救救自己的女儿,因着上一世她并不知道小娘的死与宋夫人有关,便也心软决定为了她去一趟大牢里,去为宋璐求情,也为了温亭誉求情。
大牢里,阴暗潮湿,空气里弥漫着一股子难闻的腐烂味儿。
她用锦帕掩着鼻,跟在小卒后面进去。
一路上左拐右拐的,到了苏子卿所在的审讯室时,她亲眼看见苏子卿拿着一把匕首,嘴角还带着几分讥讽的笑意,丝毫不带一分一毫的犹豫就将匕首送入温老爷子的腹部。
“这事儿你认与不认,都与本官无关,你想自己认了罪去赎你儿子,”他的眼里闪过一丝狠意,冷着声音说道:“那可太异想天开了。”
“温亭誉,本官是不会放过他的。”
与此同时,宋柔的身子微微一晃,险些没站稳。
好在小卒上前扶住了她,“夫人!”
宋柔的眉心突突直跳,她猛地睁开眼,看着春华和秋实不知道什么时候进了自己的房间,一个正守在她的床榻边,一个正开了小窗通风,见她醒来,还以为是风吹着了她,赶紧关上窗户三两步奔了过来,“少夫人醒了,可是冷着了?”
“不是。”宋柔有些怔忪,“我竟睡了过去?”
春华和秋实对视了一眼,点了点头,“我与秋实进来的时候,少夫人睡得正熟。”
宋柔换了个姿势,侧躺着,旋即轻声道:“再为我点上两只蜡烛。”
春华道:“少夫人平日里睡觉,只点两只蜡烛的,今日竟然还要多加两只,是做了什么噩梦吗?”
“不是。”宋柔抱着锦被,含糊不清道:“去点吧。”
她只是想亮堂一些,这样心里不会那么害怕。
她前世对苏子卿,骨子里是有几分害怕的。
她清楚,苏子卿也知道。
故而这一世,苏子卿在她面前,一直是温柔的、体贴的、百依百顺的。
只是她和苏子卿都知道,他们彼此,究竟是怎么样的人。
苏子卿靠在马车上,也沉沉地睡了过去。
他抱着柔儿的时候,哪怕柔声安抚着、宽慰着,可她眼底里还是露了几分胆怯出来。
她怕自己——他是知道的。
是什么时候,真正地确认了她怕自己呢。
大抵是温家满门下狱,他主审叛国案的时候吧。
彼时,他正在审讯温老爷子。
听得温老爷子竟然想让他放过温亭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