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愤然离席,走到半路,就有些后悔。何老爷子在身后跟着,见她停下来,润了润喉咙示意自己在后头。
夫人回头见到自家老爷,情绪缓和下来,走上前略有哭腔,“我只是怕贵儿也和熙瑶当年一样,难去定神之瘾……”
“我知道,我知道,只此一次,理应不至当年情形。”何老爷子也有些后怕,但这时只能由他安慰夫人。
其实有个事实两人都明白,他俩惧怕的并非定神,而是害怕因为这个契机,回忆起当年长长一段灰暗的日子。
相应的,整张餐桌上更显痛苦的是文熙瑶,定神界茶又何尝不是她的心病。若不是见到伊士尧脑中重重混乱,甚至肢体都出现抽搐、扭曲,又联想到何贵体内的伊士尧,她根本不会想到这么一个冒险的修复方法。
何禾在伊士尧劝菜之后,很快恢复一丝笑意,假装刚才什么也没发生,继续吃喝,但很显然,她在刻意回避自己母亲沉闷的状态。
何汀在喝下第四杯酒后,直接拿起酒壶,打开盖子往嘴里灌。伊士尧见状赶紧起身,走过去拦下她手里的酒。
“干嘛呢,一口一口喝啊。”伊士尧抢下酒壶,酒沾满一手。
“……”何汀眼神因为猛灌几口,已经迷离,“给我酒!”
“别闹了!来人,把大小姐接回房里,取一碗红枣姜汤服侍她服下。”伊士尧一边推开争抢酒壶的手,一边支使婢女。
何汀在被搀走时,咬着嘴唇,无声痛哭,仿佛受刚才的压力影响,过去经历的全部委屈和不甘,不论自己能接受与否,悉数灌进心里。
这时换上何禾强装镇定,脸上堆着尴尬的笑,对伊士尧说,“来,吃啊,你身上疼,多吃些药膳补补。再来点羊肉,我这份蒸鸡,你也吃了吧……”
文熙瑶一直没有动弹,过去这几年,头疼症早已不再犯,幼年的经历也回忆甚少。可内心的苦楚,却无时不刻能感受到。
旁人看在眼里的麻木、怯懦,就像是自己的壳,只有这样,最柔软的地方才不会受到任何干扰。
何禾拉着伊士尧吃下好几人份的食物,说是为了自己消化系统的健康也好,为了拜托面前的尴尬状况也好,他蓦地站起,不管什么礼节,把何禾按在椅子上,让她面对自己的母亲。
母女两人刚对上视线,何禾声音颤抖着叫了声“娘”,眼泪哗一下流下来。
文熙瑶内心原本就在动摇,嘴唇不住微颤,听到这声“娘”,搂过女儿,放声大哭。
虽然哭声与文熙瑶的样貌十分不搭,但伊士尧觉得这时的文熙瑶才是真实的。往常那个,只是一具带着世俗处事标准的躯壳罢了。
文熙瑶抱着何禾,嘴里一直念叨着“娘有错,娘有错,都是娘不甘心”。
何禾则哭得梨花带雨,在她的怀里猛摇头,说自己都知道,这也是自己的真实想法。
伊士尧起初没有理解两人在胡乱支吾什么,后来想到何汀说何禾冰雪聪明,什么都知道,顿悟何禾可能冥冥之中一直知道些什么,虽然伊士尧不得而知,但一定是有什么原因,她才在何汀遭遇过那些事情后,依然毅然决然地决定淌进皇宫那滩浑水的。
又或许,何老爷子也默默地把这些看在眼里,才不顾面子、甚至愿意向梁秀殳低头,换取何禾入宫之后的些许安宁。
而夫人作为本就了解全貌的第三人,一直在背后默默支持自己丈夫,唯一的诉求就是不要影响到自己的一双子女——更直白一些——不要影响到嫡子何贵,因为何汀已经经历太多。
何汀时而游离在家庭的这些事情之外,时而被卷入,甚至成为中心,本来进宫为妃是最有可能翻盘的一次,却也被别有用心的他人横加阻挠。
甚至到后来连自己或许能决定的感情,也付之一炬。
每个人都在为何家全心全意付出,彼此真情以待,却在涉及自己的问题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