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清望着那大火烧毁后的废墟,从随身的行囊之中取出木鱼,念起了一段往生经文。
空旷的山峰,只剩下叩叩木鱼声,清澈而空灵。
花景璃倚靠在破旧的墙壁上,抬起酒坛仰起脖颈灌了一口,埋了四年的桂花酒,醇厚香甜,酒劲比往年的还要厚重,才饮下三两口,便觉得晕晕乎乎,醉意涌上心头。
其实这些年他的酒量已经很好,但不知为何,这一坛桂花酒,却让他一沾即醉。
熟悉的酒香,让他一瞬间就想起了那年中秋月夜,簌簌落下的桂子,停留在他肩头的温柔。
这是从今以后,再也可望不可求的温柔。
“你,后悔了吗?”良久,木鱼声停了一拍,玄清突然忍不住问了一句。
花景璃好看的眼眸,望着天边的残月,似乎有莹莹月光落在了他的眼中,泛起晶莹的光泽。
这个问题,太难回答了。
四年前,他初次下山游历,一人一剑,闯荡江湖。
路见不平,拔刀相助。锄强扶弱,仗义疏财。
从南到北,从偏僻边镇到繁华国都,一路上不知见到多少人间不平事。少年人满心侠气,全凭手中一柄长剑,扫荡所有的肮脏龌蹉。
大概每个初出茅庐的江湖
少年,都有一个当大侠的梦。
年少的花景璃,也只想做一个大侠。世人皆苦,他知道一个人能做的有限,改变不了这个世界,救不了所有人,但最起码,他能尽力而为,救一个是一个。
后来,他到了赵国都城。在都城之外的荒山野岭,看见鲜衣怒马的贵族少年,将一尚未及笄的幼女按在地上,意欲施暴。
他一时气愤,冲上前去,将那两个为首的公子哥暴打一顿。下手重了,两脚踹在他们的命根子上,抱着那十岁小女孩离开,送她回家。
他当时并未在意此事,因他这一路走来,路见不平的事做的确实不少。他只是路过都城,很快便继续往北而去。
直到一个月后他才知道,那两个公子哥,来自赵国当时权势最盛的四大世家其中两家。那两个人都是家主嫡子,地位尊贵,被他两脚踹的不能人道,断子绝孙,对他怨恨难当。
当时他孤身一人行走江湖,行踪飘忽不定,有时偶尔几天都遇不上一个人,他们根本找不到他的踪迹。
那两个公子哥岂能善罢甘休。
依照他的模样画了像,靠着在赵国一手遮天的权势,很快便查出了他的来历。
无父无母,孤儿,江湖
之中一个小门派——梨山剑派的少掌门。
整个门派不足百人,无权无势,居于深山,掌门剑法也只是稀松平常。
两大世族派了一支护卫队,便将梨山剑派灭门。大火熊熊燃烧了三天三夜才熄灭,他的师父师妹,所有的亲人,都被活活烧死。
他赶回梨山的时候,整个门派已经只剩下一片废墟。
他的亲人,只剩下一抔黄土。
他再也过不了中秋。
那夜星辰漫天,他站在废墟前,悲怒至极,一口心血喷出,经脉逆行,走火入魔。
他变成了一个嗜血如狂的杀人魔。
披星戴月奔赴都城,一人一剑,屠杀两大世族,鸡犬不留。
此案一出,震惊赵国。
赵氏王族立即下令通缉,他杀了足足一夜,这时方才清醒,五脏六腑都受了重创,体内的筋脉混成一团乱。
他连剑,都提不起来了。
他没打算活,就这么死了,去黄泉之下向师父师妹赔罪。
但,一个曾经被他施舍一碗粥的七旬老乞丐,冒着连坐的风险,偷偷将他藏起来了。一个被恶霸的的高利贷逼的差点自尽被他救下来的商贾小夫妻,卖了铺子换的药钱给他治伤。
他活下来了。
七国通缉,他四处逃窜,
好几次险死还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