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门袭的书房和众多武官的书房无甚二致,除了书籍多了些,极为空旷。
西门孟进了房间,好不容易寻着座,直接一屁股坐下,将塞在腰带里的信封拿出来随手拍在桌上,然后忙里忙慌地给自己倒了一杯茶:“哎哟,渴死人了。路期出给的东西,自己看。”
西门袭拿起信封端详片刻,十分不信地挑眉问:“你竟未拆开?如此能沉得住气?”
西门孟狭长的眸子瞪得滚圆,一脸不可置信:“爹你怀疑我?孩儿肖娘,自然比爹您沉得住气。”
西门袭被纸上的内容吸引:“这都是什么?怎的那样……乱?!”虽然最后的形容很不妥,但是那确实是他的切身体会。
西门孟擦了嘴,接过纸张铺在桌子上:“爹爹,这不只是情报,路期出把他的猜测也给了你。”
雪白的宣纸放在乌木桌上格外醒目,西门孟摆放的顺序另有法门,待西门袭反应过来,他眼里除了震惊只有震惊。
“……宫里那位,是要……”
“清兵,夺将,褫权。”西门孟将西门袭不敢说完的话补充完,漆黑妖冶的眸子,闪烁着摄人的光,“西南王归京,越级论功行赏,外派东宫离京。三件事没什么关联,甚至琐碎,爹爹,名单里什么都告诉咱们了。”
“可是阿孟,西北边境摩擦不断,我放不下那里的百姓,皇帝削权,我该与大家共进退的……我脱不了身。”
西门袭月白袍子被火光染成金红色,映着他一张未被风沙侵蚀的面皮格外俊朗。
西门孟思及前世在狱中郁郁而终的父亲,心底刺痛难忍:经年沙吹日晒也奈何不得的如玉儿郎,最后却沦为人心的牺牲品,可悲又可笑。
“爹,您呐,何至于如此……”
太子府
宋参叩门进入书房,朝伏案书字的封无游行礼:“殿下,宫里问今日是否留宿太子府?”
封无游点了点头:“就说是,月末孤就要离京,府内诸多事宜皆要打点,暂时歇在外面。”
宋参领命退下:“是。”
“宋柏。”封无游放下手里的笔,待墨水干涸后一边折信,一边招来了另一名长随,“将此信送到熙慈手里。”
黑衣男子携信退下,封无游却执笔开始作画。
脑海里止不住地闪过一道红影,自十岁立为东宫之后,实在少有声音能入他耳。一是他身份尊贵,无人敢犯,哪怕是打趣,也鲜有人做。若不是左昕曜自小与他亲近,现如今怕早已应了孤家寡人之称。
二来……再亲近之人,触及性命权势,谁人舍得?他父皇厌他,兄弟妒他,何尝不是另一种孤家寡人?
至于那个‘女纨绔’,他今日发现了一件趣事——他好似有了读心术,虽然只针对一个人,于他而言已是足够。
同其他的目光不同,她看自己,像是感怀,像是尊敬,像是钦慕,像是……孺慕……
封无游感到了一丝丝的头疼,他好像只是大了她三四岁的样子,前面三种他尚可理解。最后一种感觉,他实在费解。
不过,倒是别有一番风味,尤其是,碰上这么个有趣的人。可惜,燕都他呆不久,算是无缘了。
待回过神来,手下一副丹青画成。
红衣如火,眉眼妖冶,不过豆蔻年华,颦笑皆为风致。
封无游突然出声:“宋参。”
“属下在。”宋参推门而入,抱拳行礼,“殿下有何吩咐?”
封无游拿起镇纸,将笔丢进洗砚池:“这些都处理掉,孤歇下了。
“是。”宋参送封无游离开后,目光投向桌面,不禁眼前一亮——好一幅美人图。
世人皆道,太子善书法丹青,工于山水鸟兽,却不知其画人才数当世一绝。
可是封无游向来不画人,他私以为是太子心有沟壑,满目黎民,自然钟情山水,不曾想,是未有人能入眼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