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位希腊哲学家说过:“人生不过是居家、出门、再回家。我们的一切情感、理智、意志上的追求和企图,不过是灵魂的思家病。想着找一个人、一件事物、一处地方,容许我们的身心,在这茫茫漠漠的世界里,有个安顿归宿。就仿佛病人上了床,浪子回到了家。”
第一城 岛城
再回岛城,入住宾馆,蓦地发现自己已然是个彻底的异乡客了。
如果住宾馆,总愿宿在汇泉湾的王朝酒店。这家同为七零后的宾馆虽然陈旧简陋了些,却有着历陈岁月的熟稔,弥久洄溯的记忆。
最喜房间的临海阳台,推门踏出,清润的海风倏然入怀,微咸的空气迎面徐来,这是熟悉的儿时味道,掺揉着少年的欢快和中年的离愁。凭栏极目远眺,正面处碧海如画。天晴时,光耀金波;微霭时,远帆约绰;阴笼时,雾锁孤岛;风起时,惊涛拍岸。长长的沙滩,如依恋故乡的游子,双臂舒展,迎接着海水的往复亲拥。沙滩左侧的海豚池、钟表楼依旧肃立,右侧的细泥滩涂已净化为沙,少了儿时赤脚挖蟹的乐趣,却有了现今赏鸥翱翔的闲逸。海边的少年是属于这里的。在每个夏天的潮起潮落中,我们一起潜过水、戏过浪,遇过险、也助过人……阳光、沙滩、大海、浪花,永远是记忆中最快乐的少年时光。
向西远望,起伏曲折的沿海甬道蜿蜒向南,松柏叠翠,几处亭榭点缀其间。目光掠过海产博物馆、海豹池、水族馆,隐于冬青灌木中央的是鲁迅先生傲立不羁的花岗岩雕像。再顺坡而上,眺过鲁迅公园的正门,就是百年洋槐茂盛处的儿时老屋了。老屋的背面,视野难及,但心里依然清晰,那是无数次梦迴重走的故居小路,以及小路尽头珍存着六年美好时光的母校,青岛二中。
视线抬高,信号山、小鱼山串起层层绿树红瓦,连绵一线。山际线外,几幢高楼的塔尖耸出,最显目的是百盛大厦。它的四周就是儿时心心惦念着的娱乐购物天堂:有春和楼的香酥鸡,有食品店的娃娃头,有中国和红星影院的功夫电影,有古籍书店里的武侠小说,有环球商店中的“红双喜”乒乓球拍,有新华书店内的音乐磁带,更有劈柴院的大碗豆腐脑、三角地的整条电烤鱿鱼、四方路的碳烤羊肉串……而位于天津路八号的省外贸文体公司则是我踏上工作征程的第一站。
向东展望,老的东海饭店仍矗立在汇泉角上。这座五层的海蓝色斑驳小楼,曾是岛城建国初期楼层最高的建筑。由于一直是军队属地,建筑四周多为灌木杂林,郁郁葱葱,经年不变。
沿着酒店门前的木栈道向东,就是一路一木,千树万花的八大关。向北,则是原国立第一体育场,中学时的春、秋季运动会常在那里举行。体育场外是民国时赛马场余留下来的宽广绿地,以及周边笔直向天、挺拔如剑的水杉,还有那永远印在记忆中鲜活跃动着的青春岁月。
一路向东,世贸中心、远洋大厦,自己最初的外企生涯在那里度过。三年间,让数十家柯达连锁店在岛城各处生根发芽,遍地成长开花。
孤帆藏薄霭,落日耀金波。风起鸥飞处,凭栏听渔歌。到了夜半,也不必遮上窗帘。熄了灯,躺在床上,侧望着点点渔火闪烁,倾听着阵阵悠扬涛歌,酣然入眠。清晨时,任由远方汽笛的长鸣唤醒,晨风起处,海鸥翩飞,喜鹊登枝,欢歌报晓。又是一晚,馨梦如昔。
一座青青的岛,在中国在东方,眼前的海水潮落又潮涨。伫立窗前,思绪万千,记忆是人生最珍贵的馈赠,也是岁月最虔诚的祭奠,岁月从来都是用来慢慢回忆、细细品味的。在漂泊廿载,阅尽千帆之后,再回首往昔岁月,但求做到有憾无愧,愿能持定神清心安。
东西南北路,浮沉几荣枯。一入江湖远,两鬓华发出。离青廿余载,小哥变大叔。归来已非少年,青葱记忆永在。
第二城 泉城
重游泉城,二十一年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