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了!生了!快让我看看!……怎么是个女娃?不争气的东西。”男人喘着粗气,瞥了一眼,不屑地扭头就要走,全然不顾躺在病床上奄奄一息的女人。
李桂芬看见是个女娃儿后,冷嘲热讽几声就忙忙叨叨地去外屋折腾张丹的胎盘了。
屋子里没人在意张丹和刚生下的孩子,产婆忙了满头大汗,拿着先前说好的50块钱悻悻离去。
张丹就躺在冰凉的炕上,望着天花板,目光呆滞,直到一声响亮的啼哭唤回了她的意识。
对于这个刚出生的孩子,她是不知道该以一种什么样的情感去面对的。爱?并没有,她不是个带把儿的,张丹以后的日子更不好过了;厌恶?也没有,毕竟是自己十月怀胎孕育的小生命,自然谈不上厌恶。
出于母亲的责任,张丹抱起孩子,机械性地晃悠,喂了奶,孩子也睡了。
这个出生就有些多余的孩子出奇的乖,这让张丹脆弱的心里有了些抚慰。
她想通了,这个孩子是她的女儿,无论如何,她都要在这个家护住这个乖乖的小姑娘。
傍晚,宋刚又去喝酒回来,一身酒气环绕,他走路都有些不稳,到了家甩得门乒乓作响。
张丹怀里的孩子吓得哇哇大哭,她赶紧安慰,却也不见成效。
宋刚举着酒瓶嚷到:“哭你#的哭,本来就不是个带把儿的小子,还有脸哭,老子打死你。”
在没有怀中这个小生命前,张丹已经见证过无数次这样的场景,她瑟瑟发抖,可还是想护住怀里的小生命。
好在李桂芬从隔壁屋子进来了,她趿拉着那双破拖鞋,拦下正在发火的宋刚,说:“行了,这孩子怎么说也是你的种。隔壁二牙子算一卦说这妮子算是个好兆头,别给打死了。”宋刚听见这话,又骂了几句解气也就作罢。
张丹看见宋刚有些缓和,接话道:“她都下生好些天了,取个名字吧。”
这个家要说真心对待这个孩子的,恐怕只有张丹,但她不敢贸然给这孩子取名字,只能等宋刚清醒的时候提一嘴。“就叫宋盼娣。快给老子生个儿子。”
张丹不喜欢这个名字,但她仍然欣喜怀里的小姑娘终于有了属于自己的名字。
……
盼娣生得伶俐,始终知道家里只有母亲对她好。
七岁的时候,别的孩子都陆陆续续上学了。张丹知道盼娣聪明,她也知道盼娣想去上学,但这事儿她拿不了主意。
盼娣不知道张丹怎么求宋刚同意的,只是第二天的时候张丹告诉她,她也可以去上学了。
张丹每天好像更忙碌了,除了要伺候一大家子的吃穿用度,每天临睡前还要点着灯拿着几个破衣服缝缝补补。
盼娣很久之后才明白,张丹做的那一份活计本是属于不能去上学的她的。
张丹想到女儿一出生就特别乖,咬咬牙把盼娣的活接了下来,本就需要忙活一天的张丹现在更是闲不下来,还要受着李桂芬的冷嘲热讽。每天晚上张丹再偷偷给工人们补破衣服补家用,留着给盼娣以后上大学用。
好在盼娣争气,考上了科北的一所重点大学。趁着假期,盼娣出去打工挣学费,再加上张丹之前日夜操劳挣得补贴,零零总总也够了上大学的费用。
开学前,盼娣把自己的名字改了。
她厌恶这个名字,她也不明白一个穷困家庭偏执于儿子的原因,所以她求着张丹带着她把名字改了。
张丹也害怕宋刚发飙,所以把偷偷缝补衣服挣的一部分钱拿出来给了宋刚。宋刚看到这“意外之财”,心情大好,拿着钱出去喝酒了。对于张丹的改名请求,他也敷衍地答应了。
宋盼娣上学时很喜欢《浣溪沙》中“瑶瓮孛堆春这里,锦屏屈曲梦谁边”二句,老师说“锦瑶”二字有前程似锦的寓意。这个寓意深深地刻在小盼娣的脑海中,所以她便取了“锦瑶”二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