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二毛的尸首被抬回村以后,停放在他家东边大院里。那里有一排四间大瓦房,最东头靠墙,有一个新盖的宽大房子,这里是牛村长,生前处理村里事情的地方。
村里办公以前一直在王家,牛二毛当了村长后,不再到王家那里,牛二毛却觉得自己当了村长,还天天跑到别人家里,处理村里事情,掉了架子。
于是就和牛老双商量,在自己家里办公,牛老双一直反对牛二毛当村长。
牛老双道:“人家王家以前当地保,现在当村长,都几十年了,你现在把人家村长给顶了,不是打人家脸吗?”
牛二毛道:“爹,风水轮流转,现在转到了我家,我难道不要?”
牛老双道:“就怕惹祸上身啊!我们平平安安地过日子不好吗?”
最终,牛二毛在东边院子,建起了一个大房子,在家里办公,王家倒没有说什么。
于是,牛村长和以前的王村长一样,在家里办公,处理村里事情。村里发生纠纷,夏秋两季收田赋、招待上头来的公差,都在牛家新盖的大房子里。
牛二毛一时风头盖过了所有的人,人们渐渐地从王家村长的阴影中走出来。
现在,这里成了村长牛二毛的灵堂。请来的神汉,把牛二毛嘴巴里吊出来的舌头,重新放到嘴里,清洗干净嘴角上残留的淤泥。
大老婆李家秀,挑了牛二毛就任村长时的衣服,给他穿上。
这是一套黑色绸缎上衣,一条月白色直筒长裤,外加一顶黑色礼帽。这套衣服牛二毛没穿过几次,除了村长就职,和八月份上面来人摊派公差。如今这套衣服又穿在牛二毛的身上。只是这次牛二毛静静地躺在棺材里,一动也不动。
牛村长入殓时,他的两儿子:牛尾巴和牛晓贵,头上系着白布,身上穿着孝衣,一起跪在棺材前。两个老婆跪在旁边,开始接受人们的吊唁。
喊丧的王传孔站在门口喊丧,吊丧的人一来,王传孔就扯着嗓子喊:
"有客到了!"
“奏乐”
"拜!"
王传孔一喊,院角里的丧乐队就吹响喇叭唢呐。棺材两旁的人,就伏下身子哭,牛尾巴哭的声音大,牛晓贵哭的声音小。
好几次,牛尾巴趁着别人不注意,揍了牛晓贵,叫他哭的声音大一些。
牛晓贵经常被牛尾巴打,家里、学校、放学的路上,只要牛尾巴不顺心,或者很顺心就打牛晓贵。
牛尾巴比牛晓贵大三岁,个头大。而且牛尾巴他妈李家秀,经常欺负牛晓贵他妈史小兰。这样以来,牛晓贵更不敢还手。
一帮姓牛的孩子都巴结牛尾巴,牛晓贵也想巴结牛尾巴,可是牛尾巴对其他人很好,就是讨厌牛晓贵,牛晓贵觉得自己很孤独。
牛村长死了,村里人都来吊唁。纸不断地烧,从早到晚,牛家院子里烟气滚滚,空中飘着灰黑色纸片。
村中另一个大户王老魁,也来吊唁牛二毛,王老魁是前任村长。王老魁头戴瓜皮帽,身穿黑布马褂,他的到来,让院子里马上肃静下来,大伙让出有一条路来,牛老双赶紧迎了上去。王老魁躬着腰,拐棍子,蹒跚地走到来到棺材旁说:
"先死为大,二毛,老叔也给你磕个头吧!"
说着,缓缓蹲下身子,趴到地上磕了一个头。这次,除了牛二毛的两个儿子,儿媳给王老魁磕头还礼,牛老双也跪下来磕头还礼。其余的人也赶忙跪下磕头,院子里的人顿时都矮了半截。
跪拜完毕,王老魁转过身,对牛老双叹息一声道: "老牛,真没有想到,前几天,还见到二毛生龙活虎的一个人,唉!世事难料啊!"
牛老双拱拱手,说了一句老魁哥,便哽咽着说不出话来。
牛老双今年五十九岁,李老魁大他一岁。李老魁又叹了一口气,摇摇头,向着牛老双拱手,转身向院子外边走去。
牛老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