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老了几十岁,清瘦的背影,背后别着挽灵笛,消失在一片朦胧的雾水当中。昨夜的笛声,好似群山做的一场梦。梦醒了,雨停了,笛声也消散了。
雨后的山涧,一切都像新的一样,嶙峋的巨石上没有半点灰尘,仿佛它们不是在这里屹立了千年,而是刚刚从土里长出来的。那些枯槁的树木上,零星可以看到一些刚刚长出的嫩芽,似乎是幻觉。天边刚刚探出头的朝阳,就像是刚出炉的荷包蛋,嫩黄嫩黄的,崭新的阳光打在男人消瘦的脸颊上,分明的棱角和他高挺的鼻梁下有着大片大片的阴影,没有半点温暖。
***
纪知天一声叹气,他拖着低沉的声音,对苏之淮说:“判官大人,我这侄儿真的是一生命苦,自幼双亲离世,被他爷爷和我这个伯父带大,从来也没感受过什么是父母之爱,当他长大成人,我家老爷子也油尽灯枯,本以为他找到了和他相守一生的人,谁又能想到这是老天爷给他开的又一个玩笑。”
纪知天的声音无奈中透露着沙哑,苏之淮的脸上有那么一瞬间的悲凉一晃而过,他看着抬头仰望天空的纪知天,内心一时间思绪万千。
纪知天的眼神有些空洞,仿佛时光都能被他吸进去。
纪知天继续边走边说:“可能随着时代的变迁,赶尸匠这个职业已经没有存在的价值了吧,我有种我纪家可能要断子绝孙的错觉。”纪知天脸上带着一抹苦笑,无奈的摇了摇头。
“纪伯父别这么悲观。”苏之淮接过他的话。
“判官大人,我不是悲观,事实上,我的母亲在生下我们三兄弟后便撒手人寰,而我曾经也有一个心爱的姑娘,我们也曾彼此相爱过,可好景不长,那位姑娘也病逝了。不仅如此,锦棠的父亲本来寿命根本维持不到生下锦棠,是他的母亲强行将我那可怜的二弟的性命延长,才有了锦棠的出生。我纪家人大约是从事赶尸匠一职,天生命犯孤星,早年间还有传言,说赶尸匠必须孤独终老。”纪知天的声音有些哽咽,一个即将迈入花甲年龄的老人的身影在这山涧里显得特别的孤单和苍凉。
“也就是说——”苏之淮有一句话卡在嗓子眼里,想说却无法说出口,他好像突然间明白了什么是命运的安排,如今作为地府阴律司的正式判官,却相信命运和天道的安排,这让他确实无法宣之于口。
“也就是说锦棠本不该来到这个世界上,是他的母亲强行改变了时间,给他的父亲借了寿。”纪知天好像能猜得到苏之淮想说什么,于是替他说了出来。
苏之淮的疑惑被纪知天说了出来,他的内心自然是一沉,他定神想了很久,脸上不自觉的触动让旁人根本无从察觉,只是他那双深邃的大眼睛里散发着某种莫名的光。
苏之淮在心里思考了很久,借寿无非就是三种方法,其一就是通过收取时辰八字相符合的人的魂魄,通常是十二个生魂,通过死亡顺序打入体内,在运用借寿大发强行延长寿命。纪锦棠生性纯良,想来他的母亲是不会使用这种遭天谴的邪术来延长他父亲的寿命的。其二便是去判官生死簿上修改日期,就像西游记里孙猴子那样,把字迹改一改,便可逆转天地乾坤。纪锦棠母亲一介凡人,大概是没有这样的本事。其三就是借助了某种法器或是圣器,通过上古大神遗留下来的力量改变寿命,莫不是?
这位判官大人眉头倏地一皱,两道剑眉仿佛被拧在了一起,他眼神里的担忧几乎都要溢出来。莫不是纪锦棠的母亲早就动用了山洞里那颗晶石?
苏之淮问道:“纪伯父,刚刚山洞里的那颗晶石,究竟是什么?我靠近它的时候,就好像被一股神秘的来自远古的力量所吸引,那种感觉前所未有。”
年迈的老人停下了脚步,顿了顿,他低着头,沉默了很久,才抬头说:“若我没有猜错的话,那应该就是当年女娲娘娘留下来的魂之石。”
苏之淮如梦方醒,恍然大悟,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