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珏学艺,说是学艺,倒不如说是崔珏把他的魂魄给救了。他一睁眼就发现自己躺在一片浓墨之中,四周阴冷极了,耳畔不是传来几声呜咽,他漫无目的地走,似乎永远都走不到头。
他鬼使神差地走到了一座泉眼边上,这个泉眼很大,泉水很清澈,天边的血月将泉水映得发红。
苏之淮就这么在泉眼边上不知道呆了多久。
直到有一天,一个术士形象的老者找到了他,将他带回了阴律司,教他习武,教他读书认字。他渐渐想起自己名叫苏之淮,却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来到了这么个地方。
漫长的幽冥生涯让他也习惯了黑暗,趁着师父崔珏不在,溜到忘川河边,坐在河畔,望着水中的鱼儿,欣赏天边的一牙月,仿佛是他为数不多的好日子。
苏之淮眼睛一亮:“我是被人推下去的!”
纪锦棠镇定自若,好像这一切都在他的意料之中:“被谁推的?”
苏之淮眼眸募地淡了下来,摇了摇头:“不知道,那年我还小,记忆也不是很深,而且我没有看清那人的脸。”
纪锦棠眉头微蹙,站起身,走到苏之淮跟前,又做到桌子上,拍了拍他的肩膀说:“这足以说明,你的身份,绝对不是一个小小的见习判官!崔珏肯不远千里到黄泉眼边找到你的魂魄,而你又可以在幽冥生长,到最后有人在你尚未完全长大之前,又把你推入忘川河,这绝对不是巧合。”
“那我是谁?”苏之淮心急如焚。他望着纪锦棠,很想从纪锦棠的口中得到答案。
谁知纪锦棠大笑:“你是谁根本不重要,重要的是你现在已经是个可以独当一面的判官了,我想那个藏在地府里,推你入河的幕后黑手也不敢把你怎么样了。”
苏之淮点了点头,可他的心里却始终不能平复,本来尘封的记忆被纪锦棠的话忽然打开,很多东西就像是一团浆糊,一直黏在他的脑子里,如今开始渐渐脱落,真相究竟是什么,他相信总有一天会揭开。
纪锦棠见苏之淮的心情十分低落,开始逗他:“哎,想不到你们地府里也是藏污纳垢之地,判官大人你这样的清流估计不多。”
苏之淮终于笑了:“锦棠兄你才见过几个地府的人,就下这种结论,是不是太抬举我了?”
纪锦棠想到被自己贿赂多年的阴差,又想到如今地府里“人人”都工作懈怠,抿了抿嘴角,笑着说:“哪儿用见那么多人,判官大人的胸怀和气度,秉公执法的精神,我想就没几个能比得上。”
苏之淮简直无语,他顿了顿,才开口:“锦棠兄,我一向对犯罪鬼魂都是手起刀落,反而是你比较有人情味,不过我有一点想提醒你,不管是从地府里逃出来的恶鬼也好,还是一直飘在人间的孤魂野鬼也罢,他们都是自己的选择,既然他们选择了作恶,选择了放弃轮回的机会,那么他们就应该受到该有的惩罚。”
纪锦棠忽然心口有些凉,原来不仅做人无奈,做鬼更可怜。纪锦棠顺着苏之淮往下说:“是是是,判官大人教训的是!”
“锦棠兄今日可以这么淡定从容,恐怕是把鬼魂想得太简单,太美好。不知锦棠兄是否听说过野鬼村?”
“野鬼村?”纪锦棠一皱眉,顿时心跳加速,“传说中幽冥最肮脏,最可怕的地方?”
“不错!”苏之淮说,“野鬼村是幽冥三不管地带,里头住着无数恶鬼,他们没有办法进入酆都鬼城,也没办法进入其他几方鬼蜮,只能躲在野鬼村,永世不得超生,一旦有迷路的生魂不小心踏入野鬼村,那他就会被小鬼吸干,魂飞魄散。”
“那为什么地府不去镇压?”纪锦棠疑惑。
“常言道,阎王易躲,小鬼难防,也不是没尝试过,只是每次镇压都会伤亡惨重,后来酆都大帝也就作罢。既然野鬼们躲在野鬼村,幽冥大地无边无际,鬼祖大人何必劳心劳力去剿灭一个野鬼村呢?”苏之淮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