妘缨推己及人,自然也明白她的难处。
她握紧她的手,道:“你现在不必着急回答我,只便信任我,将金羊首帆给我,再送我一处安静的宅院,待到秋尝祭时,你再决定就好。”
妫翼可舍不得她搬出宫去,即刻令人将景寿宫收拾了出来,并将金羊首帆和出入宫廷的令牌都送给了她。
自此以后,景寿宫往来宫外之人络绎不绝。多数是在白日,妫翼于勤政殿朝立议事前,过路景寿宫时,就见有人抱着书简,在门外等候。
妘缨虽事务繁多,却总在申时一刻赶回长信宫,与她共进茶饭,妫翼与她心照不宣,不管自己多忙,也总要在申时奔回长信宫,于落花窗旁的食榻前等着妘缨。
这一次不同的是在深夜,她与妘缨二人睡下后,阿金心惊胆战前来禀报,说有人前来面见妘姑娘。
许久未有人唤妘缨为妘姑娘了。
妘缨一怔,安抚妫翼先歇下后,便出去了。
紧急面见妘缨的,正是宋国的军祭酒简蓉。
她递给妘缨一封帛书,书上写:“周地莘氏女赐晋国公为妾,于六月初一过路蔡国尔雅郡,时设驿站,护送至晋国息郡。”
大周吞下楚国三郡四城时,妘缨便虚晃了晋国一次,将息国占了大半年,随之与楚国假意结盟,妘缨便下令夜家军撤出息国,且假装战败退回蔡国,并暗中扶持傀儡,得鲁国相助,将蔡国护国将军叔姜之子叔庆送回蔡国,声讨楚国。
在宋国与楚国决裂,正面迎敌之时,妘缨就将蔡国收回囊中,派出貅离前去,重设秩序,划蔡国为四郡,蔡郡,尔雅郡,雅安郡,以及长宁郡。
所以,现下这文书送到了身为尔雅郡郡守叔庆的手里,他年幼胆小怕事,连忙加急送去临酉简蓉手中。
“可瞧他身子是养得好些了,便又动歪心思,想要夺取绥绥回他身边了?”妘缨双目寒冽,如刺面冰凌。
帛书之中的莘氏女,乃是因病被迫留在宛城的莘娇阳,君执深知莘娇阳和信北君的过往,二人虽非夫妻,却终身相许,早已情深如伉俪。他明目张胆地将莘娇阳送给晋国,为的就是引出妫翼前来相救,再次将她抢夺回安阳,据为己有。
“若国君想要帮陈候,在尔雅郡动手,必会使周地借题发挥,收回蔡国四郡之地,如今梁国那边尚且安定下来,蔡四郡万不能趁此再度陷入动乱。”简蓉说道。
妘缨捏着帛书细酌半响,开口问道:“姚相是如何想法?”
“姚相说,若国君为私大可助陈候救回莘氏女,若国君为公,便尽早回临酉,商讨如何安置梁国旧贵后事。”简蓉道。
妘缨嗤笑一声:“他倒是两边都不得罪。”
“你呢,你是如何思量的。”妘缨问道简蓉。
“臣是国君的士卿,自然不希望国君为此事破宋国定九州之布局。”简蓉幽幽地道:“可臣下也曾因坚持心中正道而错失良友,不愿国君也与臣一般,从此枯藤老树,石铁心肠。”
妘缨眼中闪过一丝愧意,她上前去轻抚简蓉的肩膀,这无声胜似有声的慰藉,使简蓉释然一笑:“这是我誓死坚守的道,向死而不悔,国君不必为臣下心伤,现下也不是没有他法可破周太子之局。”
妫翼躲在暗处,眼见妘缨眼中的柔软,不知为何心生不悦,故而自暗中走出,道:“我自己的人,我自己救,不必骨碌你来费心。”
方才,她在妘缨起身离开时,便也睁了眼,起身跟了上去。她隐去气息,躲在暗处,听到了二人的对话,也猜出个大概。
二人闻声回身,见妫翼着单衣站在廊下,神色多有不悦。
妘缨下意识地移开放在简蓉薄肩上的手,向她走去。
“虽说初夏,夜来也风冷,这般穿着单衣就跑出来,莫着凉。”妘缨卸下披风将妫翼包裹严实。
“你现下对他仍旧手下留情,是为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