愣的白砚铭。
后来他听护士说,这是个很出名的珠宝设计师,反复地住进来然后出院,病情反复,一开始也拒绝住院治疗,后来无意伤害了亲人,才自己决定住进来了。修养过控制了病情,精神状态好了,医生就会同意他出院,自觉不行回来复诊的时候,医生又会判断是否需要住院。他很有才华,设计的珠宝常常是去到百万的级别,但只要发病,就几乎无法工作。
他一时觉得世界很公平,又一时觉得世界很不公平。反反复复,他好像一个不停入院治疗又康复出院的病人,觉得自己好了,又觉得自己坏了。
那是个很触动他的一次治疗,是一个很普通的会诊,是一个很正常的女孩子第一次来接受精神科面诊。那也是个很普通的医生,不是很高的级别。
大概是45分钟的一次"聊天",女孩她看起来并不觉得医生能"治愈"自己。她们稀疏平常地聊着天,医生听她说她的童年过的很幸福,说她的父母很可爱幽默,说她最爱的外公外婆,说起困扰她的上一段恋情,说起她始终没走出前任带来的伤害,始终与他纠缠着,痛苦不堪,却又阻止不了内心的恶魔。
治疗的时间快要结束的时候,医生突然问她,她觉得自己过去做过最勇敢的一件事是什么。她说,她有一次去幼儿园,是第一次自己走着去的,那天的阳光明媚,她至今记得很清楚,她一路上很轻松雀跃,很快就走到了幼儿园,当时她觉得自己很了不起。不知为何,当医生问道的时候,她脱口而出就觉得是这段经历最勇敢了。
医生说,那往后每次,当你觉得自己不行了,觉得自己没有勇气了,就想起那天你出发的心情,每次都鼓励自己,像小时候的自己,勇敢地再次出发,好不好咯。
他不是一个建议的语气,他用一个疑问的语气,温柔地问她,好不好咯?
她沉默了,她看着医生的眼睛,她哭了,她从一开始默默地流眼泪,到后面开始哭出了声音,双肩抖动,白砚铭甚至看到她听完医生的问题以后,她的皮肤上瞬间浮起的鸡皮疙瘩。他意识到,他自己也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但他确实是深受震撼的。
那往后的实习时间里头,他在也没见到那个女孩。他记得,是他递的纸巾,女孩子接过纸巾以后还要了几张擤鼻涕。她哭完了剩下的时间,直到护士进来说时间到了,她站起身来,说了句,谢谢医生,平静地戴上了帽子和口罩,离开了。然后就是下一个病人走了进来。
那天只有这个女孩算是某种程度得到了"治愈",其他的人都是寻常的复诊和"聊天",甚至有一些人是进来的时候很疑惑,走的时候更疑惑的表情。
但他只记住了这个女孩,并且深受震撼,再跟君儿说起这个事情的时候,他发现自己的眼睛竟然是湿润的。
这个时候的他,对成为怎样的自己,成为怎样的医生,去治愈什么病人,有了大概模糊的答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