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明阁儿时总会想,父皇站在高高的城墙上,看见的是什么。
他第一次看,在内侍宗甫怀里,坊市间万家灯火映红了街道,墙面,他身边每一个人的脸。明阁看着看着,伸出手去,想要抓住最近的孔明灯。
他最后一次看,正是此时。檐下人群依旧走走停停,川流不息,小贩们吆喝声各有风格,弥漫着脚步声,谈笑声,忽又夹杂着鼓掌叫好的声音。它们很小,很远,有风在缓缓地刮。他闭眼倾听。
“陛下,小心风寒,请回紫宸殿吧。”旁边的小宦官怯怯的。
李明阁听罢不言,只见黄昏漫过大街,人们已如树上的黄叶般稀稀落落。他挥手示意回宫。秋风挽起他的衣摆,落日余晖将宫中笼罩得如此阑珊,影子错落。他忽然想起若干年前也是这样的季节,也是这样的黄昏,他跪在紫宸殿后堂门外,烛火也是将室内点染地明暗交错......
小宦官请他上步辇,他从回忆中抬起头,眼前一切朦胧如幻影,努力想看清却觉脑中一阵胀痛。天地在缓慢地后退,不知为何几个内侍惊恐万分,喊叫着什么,慌乱跑来。
失去意识前,他依然想着父皇,看见的是什么......
——
沾衣村春天的时候,总会下着淅淅沥沥的小雨,打湿竹林的碧绿,白兰淡淡的香气。池塘中冒着水泡泡,滴水的屋檐下趴着沉思的老狗,田妇在一片嫩秧逮住不肯回家吃饭的泥猴儿。
李长瑜出生在沾衣村,院中有一颗高大葱郁的白兰树,孩童时他常常爬上去玩耍。
春忙的时候,李长瑜会帮着阿耶插秧,泥巴软和,他常常双腿陷进去,大声叫着:“阿耶!阿耶!”李伸闻声回头跑来,笑着把他像萝卜一样拔了出来。
“长瑜啊,田里不能站一处太久,又不是小苗苗,是不是?”阿耶把他放在田坎上,捏了捏小脸蛋,长瑜咯咯地笑。
长瑜看着阿耶跑远继续插秧,又不是很想回家,拔了路边的野稻子拨着玩。
“我说,李老三呐,你们家长瑜有五岁了吧?”同在插秧的郭置问。
“翻了月就七岁咯。小时候老害病,总也长不高,看着小吧......我和他娘也说,给娃娃多吃点,长健壮些。”李伸说着话,手上却也没有停。
“村口赵家小公子也是七岁了,那什么,说也是身体不当好,请了一个教书先生,还要招个伴读......嘶——什么东西......”好像被什么东西割到,郭置皱着眉头忙看手。
“赵老爷家要找伴读呢?”李伸停下手上的活。
“啊,对。我听他们管家的说呢。我这手估计被田鼠咬了,今天是干不了活了。”推辞了去李伸家养伤的好意后,郭置便慢慢回家了。
李伸想了想,便又继续弯腰插秧。
余晖泼洒下来,倒映在秧苗上的水珠中,孩童的眼睛里。风在田里悠悠的打着旋。李伸净了手,抱起正在望天的儿子。
“长瑜,咱爷俩一起回家咯......今天长瑜帮阿耶干了好多事,晚上阿耶多给你讲个故事,好不好。”
长瑜趴在阿耶身上,闻着弥漫着的质朴泥土香味。“阿耶,上次牛郎求见王母娘娘后,又怎么样了啊?”
“嗯......王母娘娘说啊,牛郎你一介凡夫,胆敢招惹天上的仙女本来就是有错在先,如若痴心不改......”
——
院中白兰清香化不开,枝叶摩挲着,沙沙作响。窗纸上映着烛火,光影浮动,等着主人的归来。
木门吱呀,屋中妇女连忙起身:“回来了,饭热着呢,快吃吧。”
“阿娘——”小长瑜刚着地,忙抱着阿娘。
“长瑜乖呀,累坏了吧,阿娘啊,炒了长瑜最喜欢的笋子,长瑜快吃吧。”程月亦是怜爱地摸着儿子的头发,转身帮李伸拍走身上的泥。看了一会长瑜吃饭,同郎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