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北,夏季总是来得比中原晚一些。
都已经六七月份,种师道依然穿着厚厚的长袍,外面罩着一件轻皮甲。
他脸上的皱纹如同刀刻一般,颔下三缕须已经花白,头上的发髻更是已经全白了。
然而他的双眼依然炯炯有神,腰杆依然挺得笔直,行走依然如同一阵风一般干净利落,坐着依然像是一座山一样沉稳。
人们看到种师道的身影,心里就安稳下来。
即使天塌了,山崩了,有种师道在,就没什么好怕的。
西夏人?西夏人就更没什么可怕的了。
但是种师道心里却沉甸甸的,像是压着一块大石头。
去年这个时候,以蔡京和童贯作为主导的,大宋对西夏的战争中,大宋吃了大败仗,最终在辽国的调停之下,西夏和宋朝达成了停战协议。
好在蔡京已经倒台,而童贯下江南去搜刮朱勔贪污的财富,以及贪污枉法的证据去了,这场战争颇有些虎头蛇尾。
西夏年轻的王者李乾顺不骄不躁,得胜之后见好就收。
这份沉稳和隐忍,让种师道感觉非常糟糕。
明明年轻人应该忍不住对于土地和胜利的渴望,最有可能得意忘形的。
种师道都想好
了,如何用空间换时间,利用距离来弥补战斗力的落差,让李乾顺冲进来,再做一个包袱把李乾顺彻底包围,最后再给他致命一击。
然而李乾顺居然并没有上当。
他将宋朝的军队打得落花流水之后,极大地提振了西夏人的士气和忠诚,将自己对西夏的控制力提高到了一个相当的高度,之后就没有继续强硬地攻打大宋,只是稍微做了些试探,便将军队收了回去。
这样的敌人,才是可怕的敌人。
种师道心里想。
更加可怕的是对方的年龄。
仅有三十七岁的李乾顺,如果没有什么意外的话,他至少还有二十年可以带领西夏走向更加辉煌的明天。
而自己呢?
种师道看向自己的双手。
皱巴巴的,还长满了老年斑的手,正在向他发出警告。
你的年纪已经老迈,还能有几年好活呢?
后继无人……
种师道长长地叹了口气,后继无人呐……
虽然和蔡京、童贯打算开边衅以邀功的目的不同,但种师道也觉得应该尽可能压制西夏的生存空间。
因为对面的那个敌人,真的太强了。
强到种师道时时刻刻都感觉如芒在背,特别听说西夏国内正在
减少赋税,兴修水利,整理吏治的时候,这种感觉更加强烈。
如果给李乾顺二十年……不,只要给他十年安稳发展的时间,不论辽国还是大宋,恐怕都难以与西夏抗衡了。
“相公!”
一个年轻的声音打断了种师道的思绪。
一位小将挑开帐篷的门帘,手中拿着一封信,双手递给种师道:“汴梁来的信。”
种师道顿时喜笑颜开。
在西北苦寒之地,每日心事重重,只有东京汴梁种彦谋寄来的信能让种师道放松下来。
几个月前,种彦谋摔伤了头脑,卧病数旬的事情,让种师道得知之后,为他担忧了许久。
然而种彦谋伤好之后,就如同换了个人一般,不仅字写得好了许多,而且隔三差五就给西北来信,每次写信都事无巨细,如同记日记一般,将自己每日的生活用一种幽默的口吻记在信里,每每让种师道看得会心一笑。
这也是种师道回信慢的缘故。
本来在军中,事务繁多,时间就比较零碎,回信断断续续,有的时候几天都没写好,然后种彦谋新的一封信就寄来了,种师道又兴致勃勃地看新的一封信,往往又有了新的话想说。
就这样,
种师道不停地等待种彦谋的信,写的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