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早已痛下狠手,封住她全身经脉,以保住她的命息,只是,若如此做,她腹中的胎儿
,必会窒息而亡。
所以,她宁愿选择剖腹取子,也不愿牺牲腹中幼小的生命,即使她心知肚明,纵然强行取胎,这刚满八月的孩子,也未必能够存活,但她仍旧倔强地,拉着他的手一再强求,迫使他不得已出手,封了她的穴道,让她沉沉睡去。
白衣,白衣,白衣……
白思宏愈来愈焦灼,也愈来愈无可奈何……
“绮儿--!”一道人影蓦地从空中扑下,不等白思绮有所反应,已然奔至白思绮身旁,一把将她抱入怀中,贴着她冰冷的面颊连声唤道,“绮儿,别怕,我来了,我来了……”
“你,你这是在做什么?”白思宏又恨又怒,朝着他的后背“砰”地就是一掌,“你想活活断送绮儿的命吗?”
慕飞卿满脸惊惶,赶紧小心翼翼地将白思绮的身体重新放回冰窟中,自己整个儿伏在冰面上,转头满眼泪光地看向随后落地的白衣:“你不是能妙手回春吗?赶快过来救她!”
轻轻地叹息了一声,白衣微微摇头:“我说过,要救,只能救一个。”言罢,他又抬头朝天际看了看,“还有最后半个时辰,慕飞卿,你最好赶快决定,到底要救谁,否则,只怕到最好,他们母子俩,都得魂归地府。”
“孩子--”慕飞卿呢喃着,宽大的手掌慢慢覆上白思绮隆起的小腹,眼中满是痛苦和挣扎--六个月前,雾霓山中,他们曾经那样激动地,欢迎这个小生命的到来,满怀幸福地讨论如何给他取名,如何给他一个快乐的童年,不曾想,六个月后,却要他亲自来决定,是否要将他放弃。
滚烫的泪水如雨点洒落,滴在白思绮冰凉的面庞上--男儿有泪不轻弹,只因未到伤心处。
他这一生,经历了太多的风雨,太多的苦难,父亲的去世,慕家军的覆灭、乾图关下的血战、南韶太庙内的生死一瞬,以
及雪域中的聚合离散,以及后来一路的风雨兼程,大悲大喜,大起大落,可以说已然尝尽,却没有哪一次,像此刻这般痛不可挡,痛彻心扉。
如果可以,他宁愿被牺牲的,被放弃的,是自己,也不愿是白思绮,抑或是自己还未出世的孩子。
可是他,却必须选择。
时间,似乎过去了很久,也似乎,只是短短一瞬。
他站起了身,双瞳之中,一片清亮。
“决定了?”
“决定了?”
“留谁?”
“白--思--绮--”艰难地吐出三个字,他慢慢地转身,慢慢地朝风急雪深处走去,背影萧索而寂寞,凝聚着令天地为之失色的深浓悲哀。
白衣和白思宏一齐转过头,不忍再看。
空中铅灰色的云层压得更低,零碎的雪花如残羽纷扬,一点点,覆满白思绮的衣衫。
深吸一口气,白衣提起脚步,走到冰窟面前立定,两手同时伸出,以极快的手法,封住白思绮七筋八脉,同时衣袖疾扫,带起一块块冰晶,层层累压,将白思绮彻底掩埋。
犹记得在雪域之中,他们一行数人,都曾有过被封于冰中的经历,却无一人丧身,是以,在见到流血过多,奄奄一息的白思绮时,他便已经决定,用此法救回她的性命。
先保住她的命脉,再用雪域天参、冰莲花、三色灵芝等灵药慢慢为她调养,定可让她恢复生机,只是那腹中胎儿,只怕--
但,事已至此,他虽是旷世名医,也无两全之策。
做完这一切,白衣方退回白思宏身旁,低声言道:“你好好在此处看守,我去寻齐三珍,稍后便回。”
白思宏点头,目送他远去,再转头看向已被垒成雪白小丘的冰窟,眸底一片黯然。
九日之后。
雪,终于停了。
拍掉身上的雪花,白衣缓缓启唇,语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