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平凡五岁了。这几年在村子里,或是其它地方的亲戚来串门,只要第一次看见她的人都会说:“这孩子长的真像她四姑。”或者说:“这孩子真像她老姑”。每到这个时候平凡都很难过。她多么不想听到这样的评价,讨厌这样的评价。
因为四姑是个歪嘴,八九岁时,一个秋天的午后在自家北炕睡觉时,没有关窗,醒来后嘴就歪了,一侧眼睛也被挤压的有点睁不开。如果是现在用针灸早医好了,可那时候不行。老姑是个傻子,长得还很丑,和平凡的确很像。小眼睛,塌鼻子,嘴巴还好,没有平凡的大,是个小嘴,但脸上总是脏兮兮的,可能平时不怎么爱洗脸吧。平凡每次听到别人这么说,她都会马上躲起来。像做了错事一样,不敢看任何人。不敢说话。她希望别人能够忘记她的存在。
童年的平凡更加自卑,懦弱。
从平凡记事起,就记得季友发非常喜欢喝酒。他从村会计升到了村长。业务更加繁忙,脾气也有所增长。平凡家也盖起了新房。而且是三间瓦房。木料是伊春的一个亲属给弄过来的,非常好的红松。引来村里好多人的羡慕。三间房盖在村东南角上,不再是老式的中间开门,两面各一间的格局。而是新时兴的一头开门。第一间是厨房,也就是外屋地。第二间和第三间是通开的。一铺大炕很长。早年到过东北的人都知道东北大炕。一家人都睡这一铺炕上。这样格局使房间看上去更大,更宽敞。同时冬天一侧灶台生火就好。节省燃料。
靠厨房的那面墙,炕上部分是玻璃的,用木头打了框子和格子,然后镶上一块块方玻璃,坐在炕上可以透过玻璃看到外屋地,看到房门口,家里有来人马上可以看到。炕尾是一个被厨。被厨分上下两层,上面放被子,下面是抽屉,可以放针头线脑。抽屉外镶着带花的瓷砖,有花有鸟,摸上去滑滑的,特别好看。以前大户人家才有的。上面放被子的地方门是对着开的,柜门是白玻璃的,云朵找来好看的带花的纸衬在里面。早上起床就把所有的被子叠起来放进去。一铺大炕就干干净净了。以前睡的黍秆炕席前几天也换掉了,季友发在县城买了地革铺上了。所以炕上也滑滑的。平凡喜欢这个新的家,但是这个新家灶坑一直不好烧。季友发改了好多次,怎么弄都不好使。经常是一刮北风,烟就不从烟筒出,而是从灶坑冒出来。呛得人无法做饭。一顿饭做好,屋里已全都是烟。夏天还好,门窗都开着放烟。冬天就遭罪了。门窗不敢开太大,不然屋里冻都人没办法呆。不开烟又呛得人也不行。常常云朵的几个孩子都被呛到呕吐。
一日傍晚,季友发外面喝酒回来。平凡的哥哥姐姐看到他回来,都跑到里屋角落去了。他一进门看见平凡跟在云朵身后,就伸手把平凡抱了起来。说:“老丫头,有人想要你,你去不?”平凡躲着满嘴酒气的爹,喏喏的说:“不去!”她挣脱着下到地上,用手拽住云朵的衣襟。云朵说:“别听他胡说,咱不去。”又对季友发说:“谁家呀?”季友发答:“刘罗锅,晚上喝酒时说的。”
刘罗锅本来是村里的光棍,平凡不知道他是怎么弄成这样的。只知道他的背上有个骨头是支出来的,很高,像骆驼的峰一样。人就矮了好多。他家里男孩也多,所以刘罗锅虽然很勤快,干活很卖力,但却娶不到媳妇。四十好几了,终于有人给他介绍一个同村的被别人休回来的女人。女人不能生育,智力好像也有点问题,人也不怎么好看。罗锅哪敢有太多要求,就答应了。
晚上睡觉时,平凡听到季友发和云朵交谈这事。季友发说:“刘罗锅家条件还行,跟我商量让我把老丫头给他。”云朵说:“你答应了?”季友发说:“我说回家问问,毕竟孩子懂事了。”云朵说:“不行。那是啥人家呀,不给。”云朵继续说:“我都没跟你说,县城我姑家表姐,家里四个男孩,不想生了。捎信来说问我能不能把老丫头给他们,我都没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