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去,我去……”满山叔是从南河里跑回来的,跑的满头大汗,“上年给大队分配的农药,让我去拿,明明给了十瓶,非说给了十二瓶!说我不识字,我是不识字,再不识字,那一个字还是俩字我也分不清?满囤哥你去不去?”
姜大队长:“……”
姜大队长自然得去,都被人说成造反了能不去?
“我也去!”竟是老九叔挤了来。
“老九叔?”周炳去扶他。
“老头子也去!老头子也看不惯这个玩意儿,和你们一道去!”
“您老年纪大了……天太热……”周炳几个好容易把他劝住。
也有往后躲的,就是那个孟庆辉,陆轲的眼睛非常人一般敏锐,看了两眼就知晓了这就是明戈在电话里跟他说的那人。
兆钦把拖拉机开成了汽车,突突突的,吵的人耳朵疼,社员们不觉得,一肚子的火一肚子的气,你说给我,我说给你,车斗子里就炸开了锅。
直到被推搡到拖拉机上齐主任都没弄明白自己是如何被淹没在群众的汪洋里的,浑身疼,被荆条抽的一样,一群妇女虎视眈眈的将自己一家三口给围在中间,他就看见这群妇女的嘴一张一合,每张嘴都朝自己喷火,每颗牙上都扎了刺长了刀子。
将东西卸下,陆轲开车带上了赵琳、秦霞和周炳三个,姜家奶奶不放心,叮嘱了一遍又一遍,那样子,差一点就能抡扫帚撵到县里去。
第二骂。
赵琳记下了。(标注:姜奶奶威猛,感动!)
“这老太太,有意思——”车子蹿出去十几米陆轲回头还看见老太太在摆手。
“姜家奶奶是好人!”秦霞和周炳都这么说。
“姜奶奶从见我第一面就说眼熟,说觉得在哪里见过我,六哥,我也觉得她很亲,怎么回事你说,”赵琳一边看信一边说笑,“那天我都想到了我外公头上,可我记得祖父说外公的口音像是京城冀省一带……”
“傻妮子,有个合眼缘的还不好?”陆轲一手开车一手敲人,“晕车了,停车再看!”
一拖拉机的人,叫嚷着、吵吵着押了三个人往县革委大院正中的办公房走。这里的人多久没见过这样的场景了,好像自从王卫民任职以来就没干过这种昏天胡地折腾人的事,这是咋了?
有眼神好的,透过人群的缝隙看到了王双楼公社齐广利齐主任那个圆胖的身子。这年头圆胖的不多,他这样子太显眼。
“怎么了这是?”王主任刚从下头回来,一头一脸的灰土还没来的及洗,倒了半盆子清水又放下,先问问。
陆轲把车停到了大院外头稍显隐蔽的两棵大梧桐树下面的阴影里,秦霞拉了周炳下车进去凑热闹,赵琳没去。
陆轲也下了车,不看热闹,是找了个地方给张叔打电话,他估摸着等明戈那混蛋赶过来时该明朗应该也明朗了,若那混蛋现在到,姓齐的王八蛋估计得断一条胳膊一条腿,反正海城五中那个小队长最后是这么个结局。
梧桐树叶茂密,竟是丁点儿日光都漏不下,赵琳看了三封信,熟悉的字体熟悉的语调像是还能听到熟悉的声音。祖父说他还在配药制药,不是给人是给树,他说他从植物身上找到了灵感,祖父——他把他人生的分分秒秒都用在了草药和药草上。
母亲说让自己学会享受当下,说美景总在险峰处,说好的作品需要有心灵的历程,说那里很好,说有绿的叶白的花黄的柑橘,说她已经构思了好几幅画,说等回去一定要办一次画展……
父亲说让自己不要放松了学习,说让自己不要任性,说让自己听明戈和六哥的话,说自他给陆家二哥做过手术后那里的人都对他们多有照顾,说六哥给他们置备了足够吃上半年的米面粮油……
陆轲打完电话回来,隔窗就见这傻妮子抱着信哭,察觉到自己的目光又抹了两把傻傻的笑,“六哥——”含着泪笑